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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柳待阳春

全1章

作者:云帆氵为水 字数:35.9K
洪武十年,奸臣胡惟庸任左丞相,位居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益骄纵跋扈,结党营私,祸乱朝纲。
洪武十三年,明太祖朱元璋以“谋不轨”罪诛宰相胡惟庸九族,同时杀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数人。
洪武二十三年,朱元璋颁布《昭示奸党录》,以伙同胡惟庸谋不轨罪,处死韩国公李善长、列侯陆仲亨、已故的滕国公顾时的子孙等开国功臣。
后又以胡惟庸通倭、通元,究其党羽,前后共诛杀3万余人,时称“胡狱”。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病逝,享年七十一岁,传位太孙朱允炆。
同年,朱允炆大肆削藩,任黄子澄,齐泰。判周王朱橚,齐王朱榑、代王朱桂,岷王朱楩有罪,废为庶人,湘王朱柏自焚而死。
建文元年,燕王朱棣以“清君侧”起师,史称“靖难之役”。
建文二年,冬。
雪,毫不讲理地落在坚实朴素的土地上,农田开的皲裂,河川冻得铁硬,这是京师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刺骨剔牙般锋利的寒风刮得少年冷颤直抖,身上毛绒狐裘裹得再紧也无法抵挡猛烈的风霜雨雪,顾长生只能加快脚步,又怕一个不稳脚滑摔个狗吃屎,这才感到原来自己的卧房离娘亲的卧房之间隔了这么远。
在京师城外十五里地有一座平山丘陵,罕有人烟,不过光秃秃的山顶却炊烟袅袅,一座江南园林式宅邸突兀坐落山巅,十亩有余的青瓦砖墙将院内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典雅精致的装横团团围起,宛若深居简出的富家千金,陡峭峻拔的假山,闻名遐迩的太湖石,清幽素雅的楼榭亭台,奇峰叠嶂,应有尽有。
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哪位富甲一方的商贾巨擘的私人宅邸呢。
穿过檀香四溢,曲折蜿蜒似羊肠小道般的边廊,几座水池,空间开阔,曲折而富变化,北濒石矶,西连石壁,南接草坪。
西侧有一泓清溪沟通了南北两大水池,水池之上还有南北两座堆造至精,巧夺天工的假山,南假山的假山上伸下缩,形成蟹爪形的大山岫,钳住水面,假山内洼悬坠几块钟乳石,造成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层次丰富,主次分明的山水景观。
山上的植物让这座假山透出了勃勃生机,水池东北各有古树两株,紫藤盘根错节,女贞翠绿丰满。
另有牡丹、樱花、红枫等点缀其间,衬托了南石山秀丽多姿的特色。
北假山为石山。
两面环山,东抱曲廊,夹水池于山前。
山中还有清泉湍流,水面清澈澄静,宛若明镜。
在水池的北部,有一座紧贴水面的石平桥,沟通了东西。
石山体积虽大而中空,山中还藏有数道洞壑。
曲廊尽头拐过观鱼亭便是主卧,也是他此次的目的地,娘亲正在里面歇息。
咚咚咚!
“娘,是我。”顾长生简单地打了招呼,将肩上头上的积雪抖了下来,推门而入——
淡淡檀香与火炉炭烧的暖风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瞬间带走这一路的寒冷交加,两盏烧的正旺的火炉上一片红艳艳似小太阳般的木炭奋力地散发着自己的热量,泥陶狻猊香炉正吞吐着芬芳馥郁的檀木熏香,极尽奢华的房间内就连脚下踩踏的木板都是上好的梨花木,一位气质出尘,清冷淡雅的美妇人正倾躺蚕丝质大床,神情恍惚地盯着手里的册子发呆。
成熟妇人身姿丰腴修长,一身素白缟衣清白如雪,丝滑如瀑三千青丝以一根青色玉簪盘起简约后盘发,几缕零散碎发毫不凌乱地散落瑶耳前鬓,将那冰山雪霜的冷面艳容勾勒出一抹柔和贤淑,增添三分妩媚多姿,丹凤长眼妖而不媚,冷而多艳,吹弹可破的玉容冰肌根本看不出是徐老半娘的年纪。
冷艳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仪容仿佛秋冬腊月的孤傲寒梅,但眉宇之间几分忧愁善感又似三月春风下的山寺桃花,凛凛寒威难靠近,徐徐哀愁惹人怜。
上身雪白长裙柔滑丝顺,光彩夺目的极品面料仿佛一抚滑出手心,广袖衣襟皆绣上一圈金丝镶边,更显美人雍容华贵,内敛衣襟十分保守,仅能隐约看出两道精致绝伦的明艳锁骨,雪白天鹅颈修长柔美,一颗极其吸睛的美人黑痣钉在妇人脖颈左侧,又为风韵十足的美娇娘增添一抹独特风采,月白裙袍之上绣纹竹梅二君子,淡淡银色细腻文案栩栩如生,仿佛风儿一吹便会有竹叶翻响,梅花飘散。
即使身处房间,妇人依旧穿戴十分整齐,一丝不苟,一盘浅蓝腰封与乳白绸带将盈盈一握纤柳腰身紧紧束起,将本就柔软纤细的蛮腰勾勒得更加柔韧,两串白玉串珠在腰间装饰点缀,美妇只需微晃娇躯,白玉珠儿便响起铃儿般悦耳脆响,一条淡色绸带自两臂穿过,好似那飞天壁画中云中起舞的飘飘仙子,素白无任何花纹样式的长裙拖曳置地,一双云纹绣鞋暴露出女人小巧玲珑的三寸金莲,未被裹脚的委婉秀足没有丝毫病态,可惜被蚕丝白袜紧裹鞋中,难见分晓。
这便是自己的娘亲——南宫玉蓉。
这位看似清冷如天上谪仙一般的冷美人,据她自己,以及江湖上流传的故事所说,曾经的她可不是这般模样。
要说起盛名江湖的玉蓉郡主和自己父亲的传说,那可真是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
南宫玉蓉年轻时乃是江南靖王府王爷的独生千金,人称玉蓉郡主。
南宫家尚武,玉蓉郡主自小受家族熏陶也是性格泼辣刁蛮,无数次比武招亲的江湖好汉皆被她斩于马下,这位不仅以美貌着称天下的千金郡主年纪轻轻更是武艺非凡,在闯荡江湖之前便是赫赫有名的奇女子。
可就在一次选亲大会之上,南宫玉蓉首次被人驳了面子,被一位江湖侠客当众毫不留情地打落擂台,可这位侠客却对入赘南宫家毫不领情,上台比武只为将自己的名号打出。
侠客自称“游云快刀”顾天明,师承“天下第一快刀”叶不开。
南宫玉蓉被当众羞辱很是气愤,誓要割掉他的舌头喂狗,带着一队下人追逐顾天明至黟山山腰,与顾天明纠缠之际不慎坠入山崖,幸得顾天明舍身相救,方才挽留性命。
天逢暴雨,二人又在山下石窟逗留一夜,南宫玉蓉不慎被毒蛇咬伤,又是顾天明舍命吸出蛇毒,南宫玉蓉终是不计前嫌,与顾天明结为好友。
回到京师却又遭变故,朝廷权臣胡惟庸,伪造证据陷害南宫家意图谋反!
南宫家无一幸免皆被满门抄斩。
南宫玉蓉悲愤万分欲杀进相府与奸贼同归于尽,幸得顾天明一路相随将她强行带走才未被官兵发现,南宫玉蓉绝望欲死,被顾天明阻止,劝她要好好活下去为家人报仇,二人遂携手闯荡江湖多年,劫富济贫,结交各路江湖名士,成就一对雌雄侠侣。
最后夫妻二人为揭穿朝廷逆贼谋反阴谋,与自己结识多年的各路侠友一同携手,冒死潜入相府,二人杀遍相府无敌手,欲斩逆贼,却不曾想那杂种竟暗藏江湖失传已久的杀人机关——“八环夺命鸢”,顾天明为保护南宫玉蓉不幸命丧当场。
南宫玉蓉强遏悲痛将奸臣捉拿,与贪赃枉法,意图谋反等罪行一并交予皇帝,皇帝赦免南宫玉蓉等人罪行,诛杀奸臣并为南宫家平反,赏赐南宫玉蓉一行人黄金万两,最后南宫玉蓉携腹中孩儿归隐山林,直至今日。
据大伯叔叔们说,自父亲死后,娘亲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曾经凶恶泼辣的玉蓉郡主荡然无存,而生下自己后,娘亲更是变得温良贤淑,多愁善感,冷艳动人,或许这就是做了母亲后女人的变化?
事实也的确如此,顾长生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娘亲刁蛮泼辣的模样,自他有记忆开始,娘亲待他永远是那般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甚至他都怀疑娘到底是不是真的会武功?
这样一个柔美纤弱,清艳妩媚的人儿,怎么会是他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蛮横郡主?
娘亲在他眼中就好似那冰净圣洁的柔弱雪花,捧在手心里都怕着她化了,虽然多年以来不苟言笑,总是板着一张冷艳冰冻般的模样,可娘亲却从未冷待过他。
热了要提醒他防着中暑,枕在他身边扇着扇儿,冷了提醒他增添衣裳,留在他房里烤炉看火,儿寒乎?
欲食乎?
这些都是天天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若娘亲是凶巴巴的,那这天底下就没有和和气气的人了。
娘待他好,他也愿意一辈子待她好,毕竟孤儿寡母一起生活,娘要是没了他,谁又来照顾她呢?
“……啊,长生,你来了。”愣了半晌,美妇人才从发呆愣神中抽出意识,理了理额前散落的碎发,明艳动人的眸子几乎能摄出白霜般的冷光,破碎迷离之意在这柔情万种的亡夫之妇身上迸射出别样的吸引力,丝毫看不见岁月留下的痕迹,使得她看上去更加貌美如花,沉鱼落雁。
“娘,大伯来信了。”顾长生简单地向娘亲请安,便从袖中掏出一纸书信,上面写着“南宫玉蓉亲启”,所以他不敢碰。
“哦?我看看。”美妇人正了正色,将坐姿调好,从少年手中接过信封。
“南宫玉蓉亲启。快雪时晴,佳想安善。弟媳向来可好?天寒地冻,腊月寒霜,请自重自爱,莫染冷病。自京师一别,二十年载,长生许也长大成人,念如过往,不甚感慨。巾短意长,不便多言,朝廷近日御令,意于京师筹办武林大会,推选武林盟主,定天下江湖之恩怨。如今新帝登基,又正值北燕王叛乱之际,朝廷意在统筹武林,在燕京二主站位,朝廷此次颇为隆重,汝母子二人隐居已久,恐也难逃牵连,切记独善其身。兄顾柳岺亲笔。”
“娘,大伯所谓何事?”
“唉……”南宫玉蓉美眸微蹙,只是抬手将信笺递给了他。顾长生接过迅速浏览一番,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襄阳来信,如一叶落船,轻轻点破了南宫家的宁静。
“母亲,朝廷意欲分裂武林,此番武林大会,分明是离间江湖豪杰的阴谋。”顾长生封好信笺,目光如冰,他的声音低沉,如山间细流,蕴藏着深深的忧虑。
南宫玉蓉起身,那曼妙无比的身姿宛如鲜活蓬勃的细柳,婀娜多姿,前凸后翘的葫芦形身材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细细看来,南宫玉蓉年岁已过徐老半娘,却还是那般美韵动人,那白皙素手负手立于窗前,远眺庭院中那株苍老的银杏树。
树影婆娑,如她内心纷繁的思绪。
她转身,目光如潭水般平静,却蕴含无限柔情。
“长生,世事如棋,有时不得不入局。”
“可若入局,便如蝴蝶扑火,”顾长生冷静思考一番,“不如南下,如今燕王叛乱,北地战火纷纭,且燕王亦有不败之势,战火会不会蔓延到京城,也是变数……现如今也只有前往南洋,避过这场纷争。”
南宫玉蓉轻轻摇头,目光落在院中天明的坟墓:“此地,有你父亲的魂魄,有你的血脉,我岂能弃之不顾?”
顾长生哑然,的确,父亲之墓就在此处,他又岂能如此轻率呢……
“长生,这几日,你又为何常躲于屋中不见人影?”南宫玉蓉忽然回眸,那清冷如皎月般的丹凤长眼似一抹长剑,扎的他心头一凉。
“我……我,我这不是在,在准备明年的会试嘛……”顾长生紧张地眨着眼,他实在不想再听见母亲的唠叨了。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你定是又在捣鼓那些机关阵法之术,”南宫玉蓉厉声呵道,轻盈转身,白月似流光般的绸缎在他身边划过,留下一抹淡淡的桂花清香,“你二十岁便中举人,虽然朝廷尚未为你封官,但你已经比多少天下读书人都要幸运了?你自幼聪慧,乡中先生也夸你为天人,你却不思进取,整日沉溺奇淫巧技,你本就身弱,学不得武,那除了读书,还有什么路可走?”
“我当然知道……娘,我会记住的。”
天下父母皆是如此,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更好,他并没有对母亲的唠叨有多么排斥,但他自己真的对仕途没有什么志向罢了。
“既然无事,孩儿先行告退。”顾长生退步出门,合上门扉之时,隐隐能听见母亲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回到自己的卧房,这时他才能有一丝清闲之感,书架上放着各类杂书,都是与四书五经无关之列,若是在其他读书人家,沉溺于这等闲书,恐怕早就被父母唾骂吊打一顿了。
这样想来,母亲不过是偶尔警示与他,想来已经比那些追名逐利,趋炎附势之人要好太多了。
或许这也有曾经的侠气所祟,母亲既希望他能读书进学,又不乐意见他被官场之上那些乌烟瘴气所染,每次看他与那些世家公子接触,母亲那好看的秀眉都会皱的厉害。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他现在已经考中举人,但京城官满为患,还没到他能接职上任的时候,倒是有差遣去其他地方的职位,但他以孝顺孤家寡母为由一直推脱,所以也就搁置了下来,母亲对此也并未有所不满。
在自己的房中,还藏着许许多多他自己的“爱好”。
房间宛如一座精心编织的机关迷宫,每一寸空间都蕴藏着令人叹为观止的匠心。
墙壁上镶嵌着精致的木匠机关,各种千奇百怪的木器在幽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散发出幽邃而神秘的木泽,令人难以看透其中任何一件物品的奥秘。
墙面呈现出深邃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墨痕,镶嵌着无数精巧的嵌板和转轴,在整座墙壁上画出一张由机关列成的阵法,仿佛千年前墨子与公输班以木牌对弈拒大楚之师一般。
窗棂边缘的风铃机关更是精妙绝伦。
风吹过时,精致的铜质风铃不仅会发出悦耳的声响,还会牵动墙上的机关,引发一连串如诗如画的联动。
每一次轻风拂过,都是一场精密编排的机械舞蹈。
顾长生别无他好,平日便爱这些母亲口中的“奇淫巧技”,在他看来,舞枪弄棍不如格物致知,满腹经纶不如身体力行,谋权好利不如实业兴邦。
然而,在这个士与大夫为上人的时代,他这种人终究是格格不入的,为了让自己不被时代所弃,他也只好被迫卷入洪流。
江湖多变,世事难料,燕王叛乱正值多事之秋,恐怕这次武林大会,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
时间一晃半月有余,果不如大伯所料,这一天,一位朝廷信使敲响了南宫家的大门。
“你是?”顾长生见来者打扮正式,身着官印,看样子是真的来人了。
“这位便是顾公子了吧,我等奉御使钦差徐衡徐大人之命,前来请南宫夫人参加武林大会!”
“长生,何人来访?”多年未曾有过生人敲门,南宫玉蓉也惊奇是谁来访,但看见来人她便了然于心了。
“久仰南宫夫人大名,夫人在江湖中的名号至今依旧不减当年,‘玉蓉郡主’之名仍旧威风八面,望而生畏!”信使先是客套了一番,但朝廷既然已经打听到了她们的住处,肯定不是来闲聊的。
“大人过誉了,有什么话不如敞开说,朝廷有何吩咐,还需我等一妇人之见?”
“月前尚书齐大人于御前献策,请陛下整合民间好汉,召集侠义之士,共讨逆贼,守卫皇都,陛下特此下诏,派御前钦差徐大人召集天下豪杰,公办武林大会,举武林盟主!特前来宴请玉蓉郡主前往天字号一绝酒楼,参办武林大会。”
“参会有多少侠士?”南宫玉蓉先问道。
“当今天下八大门派,皆已响应号召,共讨逆贼!南尊武当,北崇少林,西陲崆峒,巴蜀青城,五岳嵩山,五岳衡山,西南峨眉,临清昆仑,皆派出门下高手参与大会,就连丈兄‘七星绝命枪’顾柳岺也会赶往赴会!”
听到最后这句话,母子二人都心领神会地互相对视一眼,顾长生的眼神中明确展现出为难与拒绝,但南宫玉蓉始终一如既往般的从容与冷淡。
“吾辈不过孤儿寡母,早已隐退多年,在江湖之虚名早已云淡,召我等一介女流又能做何事?”
“郡主此言差矣,徐大人曾言,玉蓉郡主武艺高强,江湖盛名,就算隐居不谙世事,也请作为食客,坐镇武林大会,以示朝廷举办之正名,亦能威正宵小狂徒初出茅庐之辈。”
使臣其言,辞如利刃,既是邀请,亦是命令。
南宫玉蓉心知肚明,朝廷此番又岂是单纯的宴请?
她凝视使臣,淡然一笑:“既蒙恩召,妇人不敢推辞。”
娘这是为何?顾长生心中一紧,明知这是陷阱,又为何要去?
使臣告退后,顾长生再三恳求:“母亲,此行必有阴谋!大伯必不可能参与此事,定是朝廷为逼您出山的计谋!”
“我自知如此,”南宫玉蓉严肃道,“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锦衣卫已经查到了家门口来了,此番武林大会还是陛下亲诏,使臣已经上门而来,还有拒绝之理吗?”
顾长生说不出话来,没错,他们母子俩还就在天子脚下,说不定现在就正在被那诡秘莫测的锦衣卫监视着,若是不参与那可是抗旨之罪,就在他们见到使臣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那,该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是被迫参与,宴会之中还有那么多江湖义士,正值动乱之际,朝廷不可能还调兵遣将对付我们,此为诏安之策,且去看看也无妨。”
诏安。母亲这般厌恶官场之人,又怎会安心被朝廷诏安呢?
……
隔月。
“沐兄近日可好?我可曾听闻最近不算太平啊。”
“诶!朝堂之事莫找我打听,莫谈!莫谈!”
“我们是不如沐兄顾兄这般身世,只能靠才疏学浅谋混官职,你们二位今后才是雄才大略,必能在朝堂之上共事之人啊!”
对于这种恭维客套,顾长生和沐昕早已听出了耳茧,对于顾长生而言,志向并不在朝堂,但对于身边这位王公之后,他却始终看不见其志向。
“沐兄,你知道朝廷近日要在城中举办的武林大会一事吗?”沐昕乃是黔宁王沐英之后,其兄承袭西平侯爵位,向他打听这些事最为可观,而且这事并非朝堂机要,想来他不会拒绝。
“此事我确有耳闻,怎么,顾兄是向往江湖轶事,想前去一探究竟?”沐昕想了想,这事在京城也不算秘事,许多百姓也都想赶着凑热闹,索性也跟他当茶余饭后的闲谈。
“这是自然,沐兄你也知晓,我平素就爱这些民间奇人异事,能否再向愚弟解释解释,这武林大会究竟有何玄机?”
“你若真想一见绿林好汉真容,那这次你还真是有机会了,朝廷这次召见武林群侠,都是传召的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门派,派出的也都是鼎鼎大名的高手,这可不似那些来城中招摇撞骗的戏班子,那可都是真刀实枪,有真功夫的豪侠!而这武林大会最终决胜者,朝廷则会亲诏颁发一枚金牌,为武林盟主,号召天下武林侠士,此乃朝廷亲证,谁敢不从?”
看来那使者所言非虚……顾长生心中隐隐升起不安,若是选出了这武林盟主,这天下的武林可都是朝廷的一言之堂了,可这些名门大派也都心甘情愿为朝廷所使吗?
就他知道而言,八大派中就有少林和武当与朝廷走的最近,而武当派张真人还与先帝,甚至燕王坐而论道,而武林又以少林武当唯尊,若是这两派亲近朝廷……
“多谢沐兄解惑,愚弟还要伺候家母,不请自退。”
一路之间,顾长生心思不宁,武林大会是假,召侠抗燕才是真,可燕王气势汹汹,数次以少胜多,还败耿,李两员大将,朝廷折损兵马无数,实属诡异,如今形势风云莫测,江湖还不肯太平,顾长生后悔当初没能力劝母亲随他南下,说不定还能保全己身。
“嗯……”就在自己独身思踱之际,一声暗暗叹息勾去了他的目光,一眼望去,竟是一位耳顺老人,正在盯着一个棋盘自娱自乐地下棋。
棋盘四方之位皆被白棋占领,而黑棋则主攻上角,已然和白棋成争夺之势,但白棋二十余枚棋子皆被黑棋吞占,中盘就已被杀穿,而其余四方之位目数又不够,已然是死局一片。
“老人家,此棋已死,又何必再苦思冥想呢?”顾长生好奇地凑过问道。
“哦?后生认为这棋已然无路可走了吗?”老人抬起头来,顾长生这才看清他的面貌,虽年老,却面容刚毅,横竖皱纹刚正有力,双目炯炯有神。
“晚辈虽只略懂棋局,但这白棋中盘就气数已尽,半盘子目皆被点杀破眼,再下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投子认输。”
“是吗,小小年纪怎能这般轻易受挫,燕王年前不过八百余人,如今已折损朝廷多数大将,那般无力都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一盘棋局,又何妨?”
说时,白棋一子落下,正好落在边路夹缝之间,从黑棋团团包围之中杀出一条活路,顾长生大为震惊,自己只看见了被黑棋所包围的大势,却忽略了这一致命的破绽,如今白棋宛若重获新生,能把上盘的大部队与杀出重围的下盘联络起来,一子盘活一整棋,真乃妙手!
“多谢先生赐教!”顾长生欣喜不已,古人云能从棋盘悟大理,此言非虚也!
“嗯,后生,来日方长,我们还会再见的。”老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收齐棋盘扬长而去,顾长生礼拜相送。
回到家中,顾长生宛若重获新生,经此一事,好似眼前云雾顿拨开,就算有再大的困难又有何妨,他一定要保护母亲,不能让她收到任何伤害!
“长生,怎么这么晚了才回家?”刚回到家,母亲优柔的轻音便传入他的耳帘。
窈窕纤柔的美人身着一件华光月白长裙,夕阳与半昏夜色之下,在美妇人身上洒落一道幽兰明净的双色,冷艳华容在夜色中清冷非凡,恍惚似嫦娥在世。
“娘,孩儿今日在城中偶遇一位先生,受其所教,所以归家晚些。娘,这位先生真乃大才也,只不过我从未在城中有听闻过这么一个人,见其面孔也挺陌生。”
“……明日便是宴会,你随我一同前往。”南宫玉蓉听完不语,只是命他安排道,随后便扯了扯衣袖,转身回屋了。
“嗯。”
……
隔日 天字号一绝酒楼。
青砖墙面上斜插着十二盏纸糊红灯笼,将“天字一号”四个鎏金大字照得忽明忽暗。
三丈高的酒旗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旗角金线绣着的醉汉卧剑图竟随着布料翻卷时隐时现。
二楼飞檐下悬着的铜铃铛突然齐声作响,惊起檐角蹲着的七只黑鸦。
跑堂的小二单脚勾着栏杆倒挂下来,玄色短打衣摆垂落如瀑。
“客官楼上请——”尾音未落,三枚透骨钉擦着他耳畔掠过,钉入朱漆廊柱时犹自颤动不止。
大堂西北角传来酒坛碎裂声,青城派的白衣弟子已与海沙帮众人剑拔弩张。
“要打去门外打。”掌柜的拔打算盘的手指不停,翡翠扳指磕在黄花梨台面上清脆一响。
正要掀桌的白鲨帮头目踉跄着坐回条凳,众人这才看见他后颈檀中穴上粘着片薄如蝉翼的杏仁酥皮。
二楼雅座里,武当派代表正和少林派代表徐徐畅谈,白瓷酒盅在桌面转了三转。
“听说朝廷这次连蜀中唐门都请了过来。”对面崆峒弟子的玄铁杖在青砖地上缓缓拖出半寸深痕。
“连唐门这种阴险狡诈之徒都请了过来,朝廷这次还真是大手笔。”他们身后的雕花木窗吱呀轻响,半阙月色漏进来时,窗台上多了一滩泛着荧绿的酒渍。
三楼垂着紫檀屏风的雅间始终空着。
跑堂小二托着鎏金食盘经过时,瞥见屏风上那道新添的剑痕——昨日峨眉派在此试剑留下的霜气,此刻正在楠木纹理间凝成细小的冰珠。
后厨蒸腾的热气中,大厨正忙得满头是汗,更多的还是谨小慎微,不仅因为这次招待的是朝廷设的酒宴,那会中的江湖人士他也是担待不起的。
“也不知大伯现在何处。”顾长生环顾四周,使者所说的各大门派无一缺席,但他口中的大伯顾柳岺却怎么也不见踪影。
“玉蓉郡主!多年不见,没想到你也来参加武林大会。”
南宫玉蓉闻声看去,只见是一位身着青衣,胡子拉碴的男人和一位身材壮硕,皮肤呈古铜色,面容肃穆的和尚。
“道宣大师,陈公子。”南宫玉蓉自然地打着招呼,眼眉之间还有几分惊喜,看来是她曾经的熟人了。
“唉!多大的人了,叫什么公子,叫我陈勋即可!”青衣男人大大咧咧地摆手道,始终笑容满面,和煦可亲。
“长生,这是少林派的道宣大师还有武当派的陈勋,都是为娘当年闯荡江湖时的多年好友。”南宫玉蓉介绍道。
“大师,陈叔。”
“这位就是长生了吧,唉,你叔叔我们天南地北,门派之内又事务繁多,这么多年从未来看过你们母子俩,你千万别怪罪!”陈勋上前打量了他一番,好似要在他身上找到曾经共事过的老友身影一般,又扼腕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这些年我们过得很好。”顾长生对他们并没有南宫玉蓉那般熟悉,只是说着客套之话。
“弟妹!长生!”一声浑厚的嗓音叫住了他们,回收看去,一位背着白枪的男人正朝着他们挥手,男人横眉吊眼,面容方正,身材魁梧,颇有武将之风,顾长生一眼便认出了他。
“大伯!”对于自己的父亲,他向来没有印象,而母亲又不常提起,他也不远多问,父亲对于他而言一直是个陌生的词汇,但每年大伯都回来看望他们母子俩,每次都会给小时候的顾长生带来许多欢乐,他有时也会想着从大伯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
“长生,你们……不该来此的啊!”顾柳岺低下头来悄声说道,眉宇间尽是忧虑。
“大伯,我们也是听闻你要参加,才只身犯险的。”顾长生惊道,但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好计谋啊,为了逼我等出山,居然不惜用此等手段。”顾柳岺一双铁拳捏的死紧,身后的白枪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的情绪,锐利无比的尖锋都跟着嗡嗡颤动起来。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朝廷令已下诏,此非我等所能抗衡。”南宫玉蓉正色道,就在这时,又有人插入了几人的对话——
“后生,还记得我否?”
眼前,还是那位双目炯炯有神的老人,但与上次见到他不同的是,他的身上,穿着官服。
五梁,金带,佩玉,黄、绿、赤、紫织成云鹤花锦绶,下结青丝网,金绶环。三品大官。
“徐大人。”身旁的顾柳岺,道宣以及陈勋率先招呼道,后两者双手礼拜,但顾柳岺却只是口头招呼,甚至连正眼都不去看他。
他是……御前钦差,徐衡?顾长生不敢相信,一瞬间,无数疑问涌上他的心头:
他是徐衡?他认得我?他当时认得我?他为什么要接近我?他有什么目的?他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徐大人。”但顾长生还是强装镇定,只拱手招呼了他一声。
“后生,可畏。”徐衡浅笑三声,又转而看向南宫玉蓉,“想必这位便是玉蓉郡主了。”
“徐大人,宾客可都来否?”南宫玉蓉刻意地避免与他交流,想尽快将他拉入繁琐正事之中。
“名单所列,全然皆到。”
“既然来了,大人不必兜兜转转,尽快开宴,莫耽误了正事。”
“……送郡主上座。”眼见南宫玉蓉完全没有与自己说话的打算,徐衡也不愿自讨没趣,转身吩咐下属带他们上座。
“长生,你有认识他?”离徐衡稍远后,顾柳岺问道。
顾长生回头看向徐衡,又看向身前的母亲,没有丝毫犹豫道:
“一面之缘,不足挂齿。”
……
“诸位!”徐衡自首座一站,众多纷纷扰扰之声即刻鸦雀无声,无数双绿林豪杰的目光齐刷刷向他看来,即便是面对这些豪绅恶霸看一眼就会吓得双腿发软,魂飞魄散的一双双鹰眼,徐衡也没有丝毫怯畏。
“诸位武林豪杰能不远万里前来此处,乃是一大幸事,武林各派,多年争端不休,民间亦对此颇为心悸,朝廷为此殚精竭虑,命我等奉圣上之命,在此举办武林大会,既是为国君分忧,更是为天下百姓立命!”
说的多么轻巧,到底还不是为了藩王之争。
顾长生白眼看着台上慷慨激昂的徐衡,本来这些皇家的嫡庶之争他们与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有何干系,然而就这样一个借口就能引师动众,也不知是哪位“贤才”为圣上献的计策。
突然,徐衡那双锐利的鹰眼猛地射向了他,就连他身边的南宫玉蓉都察觉到了异样,丝毫不削气势地瞪了回去。
“另外,陛下特令,赐玉蓉郡主之子顾长生为晋王女寿阳郡主仪宾。陛下还说了,郡主当年拒绝重袭爵位,那今天就再与南宫家一位郡主和亲,也表朝廷对武林各位英雄豪杰的重视!”
“徐大人,我南宫家恐怕没这么大面子,能代表整个武林吧?”
忽然,一声庄重而不失威严的清冷女声打破了和谐的氛围,数百位宾客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南宫玉蓉一人身上。
顾长生还担心母亲会不会因为这一众武林人士惊诧而诡异的目光而声怯,但向来温文尔雅的母亲此刻昂首挺胸地站起,这一刻,这位风姿绰约,弱不禁风的美妇人的背脊好似那擎天之柱般笔挺,那伟岸倩丽的身影挡在他面前,仿佛能将一切妄图侵扰他的魔爪统统驱散。
“我儿能为圣上所见,选为郡主仪宾自然是南宫家的福分,可我南宫家已二十年未接触江湖纷争,甚至不如在座八大门派中的任何一位在江湖有盛名,何德何能受此大恩!还请大人给个说法,不然,恐难服众啊!”南宫玉蓉看向台下一众,果然,虽说是朝廷的安排,但确实已经有人被她这一番话说动了几分,南宫家在江湖中的传说确实赫赫有名,但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连皇帝都更朝换代了,更何况南宫一家早已销声匿迹,现在平白无故受此大恩,要说不服气肯定是有的,尤其是八大门派中的人,他们哪个现在在江湖中不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这种封赏却给了一个“外人”,如何能叫人接受?
“呵呵,南宫夫人此言差矣,”徐衡不慌不忙,好似猜到了她会如此刁难一般,摸着胡须不紧不慢道,“此次为郡主选婿,本也是朝廷的意思,众所周知,本朝历任公主郡主也只能嫁与卫国有功之人,而此次朝廷有意与江湖豪侠结交,可纵观各位,谁又与朝廷有功?!”
一听到这话,众人确实得哑口无言,南宫家行侠仗义无数,但要数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那年闯贼臣相府,将乱臣贼子胡惟庸作奸犯科的罪行全部清出。
现如今已经二十年过去,这种传闻也渐渐开始有好事之人认为是南宫家杜撰出来的故事,一些人还对此十分怀疑,但如今朝廷命官都如此发言,看来这些全部都是真的了。
“没想到都是真的……”就连顾长生都被震惊到了几分,他也从未想象过母亲持剑大杀四方的样子。
“你娘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身边的大伯也用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表示自己也站在他身边。
“嗯。”
“陈年琐事,又何必再谈,更何况先帝当年已经封赏过南宫家,如今我南宫家早已退居多年,无心沾染江湖之事!”南宫玉蓉剑眉倒竖,气势丝毫不减,如此言论若是追究,连抗旨之罪都能安排上了,众人都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吓得动弹不得,武当派和少林派的代表已经起身,几欲开口当和事佬。
“玉蓉郡主,在下也不过是个为朝廷当差的,这封赏是在圣旨上白纸黑字写下的,乃是陛下的旨意,还请郡主,不要为难下官。”徐衡这话说着嘴软,但那双鹰目笔直地盯着南宫玉蓉,手中的圣旨高高举起,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娘,言多必失!胡蓝之案在前,切莫冲动!”顾长生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南宫玉蓉冰凉剔透的玉手,因为他看见母亲的眉宇之间涌现除了前所未有的愤怒,而另一只手甚至伸进了自己袖中,好似在摸索什么东西一般,向来嗅觉敏锐的他瞬间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立刻稳住了南宫玉蓉的心神。
“……呼。”南宫玉蓉被儿子从冲动边缘拉了回来,舒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但她依旧没有收封领赏,只是别过头去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草民顾长生,谢主隆恩。”那锐利的目光又从南宫玉蓉转移到了他身上,无数英雄豪杰都在等着他结束这场令人窒息的插曲,顾长生只能极不情愿地拜谢道。
“嗯……诸位,可还有异议?!”徐衡这才满意地收起了圣旨,又问了一遍在场所有人,全场鸦雀无声。
顾长生回到座位时,以余光瞥了一眼南宫玉蓉,却发现,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伤感的母亲,竟然独自一人偷偷抹着眼泪……
……
“徐大人,孤儿寡母不胜酒力,但请退席。”不多时,南宫玉蓉起身向徐衡道,那淡定自若的神色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那就恭送玉蓉郡主。”
“长生,我们走。”
“去陪陪你娘,这里交给我。”大伯顾柳岺此时也已经卸下了长枪,看见南宫玉蓉这般消沉叹了口气,把她们娘俩的应酬都接了下来,又接着对顾长生嘱咐道,“你放心,寿阳郡主年不及及笄,这封赏也不过是空口无凭,朝廷不会拿你怎样的。”
“嗯,我知道。”顾长生当然知道,要是谁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才是傻的呢。
“你娘带你不容易,当初她独自离开江湖时你才刚怀在肚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连个丫鬟家里都没召,你出生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连个弄婆都没有,你娘就这么一个人挺了过来,还把你拉扯到大……这些她肯定从来不曾对你说过,你要对她好些,知道吗?”
“我明白。”
告别大伯,顾长生两步并一步追上母亲,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小时候出门散步都是远远被他甩在身后喊他慢点慢点的娘亲,今天他大步流星都才堪堪追上。
“娘,你在……生气吗?”顾长生试探性地问道。
“我?我为何要生气?”南宫玉蓉似是愣了片刻,但还是佯装淡定道。
“因为我接受了朝廷的封赏,娘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而且还哭了——这话他本来想说,但想了想后果还是憋着没说出口。
“唉,娘是不甘心你吃了这哑巴亏,朝廷势大,我们娘俩孤儿寡母势小,这番空口无凭,你还必须得接下,可你今后还得做官,日后若是被人议论该如何是好,你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娘是替你心疼啊。”南宫玉蓉说着喉头一阵凝噎,硬生生又将眼泪逼了回去。
“娘,孩儿一定会护您周全的。”顾长生再次抓住母亲的手,斩钉截铁地应道,他此生,从未如此坚定过自己的信念,但他怼天发誓,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母亲!
不惜一切代价。
……
朝廷为此事蓄谋已久,武林大会的擂台也早已搭好,翌日,武林大会就已经打响。
“第一幕!五岳衡山派李恒斌,对蜀中唐门唐山禾!”
“连唐门这种歪门邪道都有上台的机会,官家还真是不挑啊。”
“别小看了唐门,这种阴险狡诈之徒最是难防,恐怕李恒斌这场还不好拿下。”
蜀中唐门,以暗器机关著名的江湖流派,但非真刀实枪的比拼,从暗处下手自古以来都是为人所不齿的,因此蜀中唐门的名号一直不为江湖人乐道。
昨天,少林与武当一齐宣布不参与武林大会,整夺武林盟主之位,而徐衡竟然一口答应,显然这两派已经归顺了朝廷。
好在徐衡也算守信,提出邀请时向她们保证南宫家只是来坐镇,母亲和大伯都不会参与武林大会的整夺。
那个人,莫非就是唐门代表,掌门唐钰?
顾长生在看台上远远看去,只见一位看上去五十有余的男人,正和一个唐门弟子服饰的年轻男子交谈着什么,隐约之间,他似乎还看见他塞了什么东西到对方手上。
不过顾长生并没有那么好心主动检举,就算他们有怎样下流的手段,武林大会一事本就与他无关,这些武林人的死活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身边,娘亲那一抹雪白无暇的侧颜绝美濯艳,好似庄严寺庙中金身泥塑的菩萨一般慈悯的凤眼冷眸平静地看着台下的一切,就连他看见了都忍不住心神为之一颤,不禁心中感慨——这世上怎会有娘亲这般貌美的女子。
“长生,你更看好那边?”另一边,大伯顾柳岺倒是兴致勃勃,虽然他明确表示自己无意参加武林大会,但身为武痴,这种江湖之间的正式比试他还是颇为感兴趣的。
“我?大伯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学不来武,这种事情就是个门外汉,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顾长生自嘲地笑了笑,他倒是对自己无缘习武没什么遗憾,只是这种话题他也聊不出个所以然就是了。
“衡山派主剑法身法,以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回风落雁剑,衡山五神剑,猿公筋斗云着称于世,五花八门,三十六路七十二峰,招招不同,变幻莫测,令人防不胜防。蜀中唐门,以机关,毒药,暗器雄踞蜀中,多少英雄好汉皆死于此等恶手,然唐门之凶煞竟无一人敢挑衅,可见其凶狠无比。”
“此番比武,本就是以比试为主,伤人性命这种事是明令禁止的,就算他唐门凶器再怎么恶毒,也不可能将杀招换上台面,不能杀人的暗器,其也不足为惧!”陈勋一身青衣,依旧将手中纸扇扇得呼呼作响,顾长生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这种人出身名门正派,又是天下第一的武当翘楚,自是看不上唐门这种为人所唾的歪门邪道。
“陈施主,比试才刚刚开始,现在就下结果还为时尚早,佛曰——即种因,则得果,倒果为因,是为惘然矣。”道宣从落座开始就一直闭眼禅坐,这幅幽静闲适的模样与他那高大结实的身材形成鲜明反差,好似一头大象正在酣睡般沉淀。
“你最有理,贫道是说不过你。我跟你们讲,从少林寺第一次见到这人,他就指着我额头说——你这人两眉距宽,粗眉而短,乃凶煞之相也,晚年不幸而亡!你说说看,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咒别人死得难看的!”
“佛曰,凡是所相,皆是虚妄。陈施主只当是贫僧年少气盛时的一句妄言诳语便是。先师曾教导,少言衲色,沉心而静,不言虚妄,不言大惭,不言过去,不言狡吝,是为大师矣。”
“释信方丈,已经……”听到这话,南宫玉蓉忽然一惊,立刻出口问道。
“阿弥陀佛,先师已涅槃西去,永侍长灯古佛矣。”道宣双手合十,极为虔诚地向西方俯首拜叩。
“……大师生前所道皆为金玉良言,每次与大师论道都能使愚妇受益匪浅,我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南宫玉蓉神色凄然,眼波流转之间尽带伤感垂怜,想必她也十分尊敬这位大师。
“阿弥陀佛,掐算时日,先师金身应已化作佛陀舍利,若是南宫施主有意,随时可来少林拜访。”
“愚妇定然携子登门,为大师塑造金身。”
“其实,不止释信方丈,衡山派的徐清泉先生,峨眉派的李道姑,崆峒派的齐道长,这几年也都相继寿终正寝,想想多年前这些前辈在江湖中叱咤风云的模样,仿佛都还只是昨天……”顾柳岺回看了一眼身后的长枪,不禁感慨道,“这柄枪,当初还是徐先生为我打的枪头,若不是这枪头坚韧不坏,恐怕我早已死在鞑靼的铁蹄之下了。”
“物是人非啊……”
母亲长久居住家中,鲜少有人与她说话,除了自己以外,她始终都是一个人,这几天能看见她与曾经的老友相会,顾长生也为她感到高兴,这武林大会至少还是有能让人开心的事。
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
“卑鄙!”
“竟然下这么重的手,比武大会是你们唐门行凶的地方吗?!”
忽然台下传来阵阵声讨的热浪,无数铺天盖地的骂声和衡山派几乎要冲上擂台的动静震天动地,一眼望去,方才还势如破竹的李恒斌已经面色铁青,口吐白沫,躺在地上如被打七寸的菜蛇般扭曲。
“比武本就是各凭本事,我唐门以暗器毒药为名,为何不能以此决斗!”唐山禾大手一摊,又从袖中飞出几刀柳叶状的暗器,笔直飞向已经不省人事的李恒斌。
“砰!”的一声震碎铁木围栏的巨响,顾长生只觉得耳边一阵黑风呼啸而过,差点被吹翻在地,再看台上,又多了一位黑铜罗汉般魁梧的僧人,不是道宣是谁?
“够了!”道宣不知用何物将柳叶镖全部挡住,几片削尖似箭头般尖锐的锋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躺在了地上,唐山禾也是大吃一惊,完全没预料到还有这种变故。
“道宣大师,少林寺不是不参加比武么,而且山禾的对手也不是您吧?”台下传来一阵苍劲但沙哑的低沉嗓音,方才那位偷偷递给唐山禾东西的男人正一脸不满地盯着道宣。
“唐掌门,贫僧多有得罪。但门下弟子出手太重,比武大会本就并非以死相搏,何必要致人死地呢?”道宣如一座大山般横在二人中间与唐钰隔空对话,几个小辈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道宣!你师父释信都要尊老夫一声唐掌门,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与我说话!”武林中最忌讳的莫过如此,唐钰背手纵身一跃,如一只轻飘飞燕一般踏步登台,一掌将唐山禾拍下台去,恶狠狠地瞪着道宣吼道。
“贫僧无意冒犯,还请掌门恕罪,但此为唐门闹事在先,少林不得不管!”
“呵,老夫早就知道你少林秃驴和朝廷是蛇鼠一窝,今天就让我来试试你少林金钟罩能不能挡得了我的金钱镖!”
道宣大师一袭灰褐僧袍,双掌合十立于擂台中央,金钟罩气劲隐现肌肤,宛若古铜浇铸。
对面,唐钰黑袍曳地,袖口暗纹游蛇,指尖寒芒微闪,三枚透骨钉已无声没入袖中。
岑岑岑!
瞬如疾风般的几道光影,在阳光下刺破了众人的眼线,话音未落,飞影已卷向道宣咽喉!
和尚不退反进,一掌劈空,气劲如怒涛拍岸,硬生生将金钱镖震偏三寸。
唐钰顺势旋身,袖中透骨钉疾射而出,钉身裹挟腥风,直取道宣双目。
千钧一发之际,和尚低喝一声,金钟罩光华暴涨,毒钉撞上气墙,竟似泥牛入海,叮当坠地。
高台雅座,青城弟子攥紧剑柄低呼:“少林金钟罩,果真名不虚传!”
擂台上,唐钰双掌交错间洒出一蓬朱砂。
赤雾弥漫,道宣双目刺痛,耳畔却闻机括轻响——三支袖箭破雾而来,箭镞幽蓝,分明淬了唐门秘毒“锁喉青”!
和尚闭目凝神,听风辨位,铁掌翻飞如莲华绽放,竟徒手截住箭矢。
不料唐钰鬼魅般贴地掠近,指尖银针倏地刺向其足踝“涌泉穴”。
“着!”道宣怒目圆睁,足踏擂台,青砖应声龟裂。一股刚猛内力自地底炸开,唐钰急退三步,袖中机关匣却已悄然开启。
咔嗒——
八枚柳叶镖呈八卦阵型激射,轨迹飘忽如鬼火。
道宣袈裟鼓荡,双掌合十如罗汉降魔,气劲化作无形漩涡,飞镖竟悬停半空!
正当众人屏息之际,唐钰袖底忽滑出一枚乌木圆筒,筒口对准和尚心口——咻!
一道银丝疾射,道宣皱眉收势急急闪过,却见方才站立处青砖缝隙间,几点荧绿毒粉正呲呲腐蚀石面。
“好一招以退为进……唐门要的,从来不是胜负。”徐衡抿茶低语,这才起身大喊道,“二位好汉!可以收手了!本官自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哼。”唐钰收起袖中藏起的数枚金钱镖,头也不回地下了台,好似徐衡要说什么都与他无关一般。
“唐门虽胜,但下手确实狠毒,不符朝廷兴办武林大会初衷。武林大会,本该是各位侠友切磋武艺,共谋大事,不该出现伤及性命之事,唐门判负,将伤者带去治伤吧。”
“大师,可有受伤?”顾长生即使是不通武学,也知道刚才台下都是生杀死斗,稍有不慎,道宣都有可能被唐钰猝不及防的暗器毒物致死,但道宣回到座位都是生龙活虎的模样。
“呵呵,他啊,可是有少林寺的招牌功夫防身呢,金钟罩铁布衫,就连鞑靼的弯刀都只能割破他一点皮肉,那小小的飞镖能耐他何?”陈勋哈哈大笑,这般没心没肺,在江湖中也是少有见到了。
“唐门,一直都是如此行事吗?”顾长生问道。
“唉,你不知道,唐门地处巴蜀,与西蕃接壤,巴蜀地区四面天堑环绕,与中原交流甚少,唐门自来桀骜不驯,已是常态。”顾柳岺回答道,“其实唐门也并非邪门,只不过其手段阴辣,向来连朝廷都不服管教,此次恐是为朝廷胁迫参与武林大会,那唐掌门心中积怨,才下此狠手。”
“原来如此……”顾长生竟没来由地心生几分敬佩,连朝廷都不放在眼中,这唐门可真个个都是性情中人。
一晃半日而去,擂台上各处如今江湖赫赫有名的大侠互相切磋,可看台上自己身边的大伯却越是意兴阑珊。
“哼,什么江湖豪侠,现在什么人都能在江湖里叫上是个人物了?”突然,顾柳岺大掌一拍,愤愤直言道,“一群沽名钓誉之辈,三脚猫的功夫也敢上擂台,我看这武林是烂透了,还选什么武林盟主!”
顾长生先是一惊,大伯这番话若是被其他人听到,免不了被人落下口舌,一向谨小慎微的母亲听到这话难免会开口斥责,但没想到这次就连南宫玉蓉都是唉声叹气,缄口不言。
这倒也是,母亲那一代深受各派大师熏陶,只是少林的释信方丈都已经足以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高人,更何况她们还曾随军出征,在边境与蒙古铁蹄生死搏战,如此这般,现在这些初出茅庐的二流氓痞,又怎是能入得了她们法眼呢?
“南宫夫人,徐大人有请顾公子一叙。”这时,一位徐衡身边的侍从进入雅间抱手禀告道。
“不去!”南宫玉蓉想都不想,一口回绝,温润精致的面庞还隐隐露出几分怒容。
“娘……”
“不去。”顾长生刚想说些什么,南宫玉蓉又是一个瞪眼,细长秀美的柳叶眉拧成倒八字,甚至胸前两团丰满圆乳都跟着跳动几下。
“弟妹,此处人多眼杂,不易多生事端。”顾柳岺在她耳边小声道,“让他去吧。”
“……唉,去吧。”南宫玉蓉双拳捏紧,终是叹息一声,又拉住顾长生的手臂,千叮咛万嘱咐道,“小心为上。”
“嗯。”
“顾公子请。”侍从一路将他带至高台,徐衡正稳坐中央,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下的比武。
“徐大人,人已带到。”侍从拱手行礼,徐衡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四下之人便都退至门外。
“徐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顾长生对眼前之人已然没了丝毫情面,就他而言,在亲情面前任何事都是免谈。
“顾长生,你对这武林盟主之位花落谁家,有什么看法?”徐衡端起一杯热茶,不紧不慢地问道。
“晚辈庸才,不通武学之道,请恕小人难以作答。”
其实他知道,朝廷想要的人,无非就两点——一是有号召力能让武林盟的所有人在朝廷危难之际听从号令,保朱家的江山;二是能听朝廷的话,为朝廷马首是鞍,从这两个角度而言,和挑选将领是一个性质。
但如今和朝廷走的最近的少林与武当都不愿参加武林盟主的争斗,这才是徐衡犯难的问题所在。
“那你觉得,你母亲,或者是你大伯,能不能胜任武林盟主之位?”
徐衡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顾长生心中的怒火。
“如果你敢动我娘的心思……”顾长生面色铁青,再向前走了两步,现在他与徐衡的距离只有不到五步。
“……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胆敢威胁朝廷命官!”徐衡斥声大喊,可顾长生不退反进。
“大人可知布衣之怒,血溅五步乎!”
门外侍卫闻言一个个拔刀提剑,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将他团团围住,但顾长生那暗藏熊熊烈火的双眸只死死盯着徐衡,宛如将身边齐刷刷的刀刃完全无视一般。
这眼神,为何我总觉如此熟悉?
徐衡眯眼凝视顾长生,回想起他与南宫玉蓉站在一起时的模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而且他自认从未见过南宫玉蓉与他父亲顾天明,为何自己每次看见这小子总觉得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顾长生,本官不过是想让你劝说你母亲,或者你大伯来担任武林盟主之位,你可知道这乃是飞黄腾达的良机,你父亲当年亦随军征战北疆,你也该是有家国情怀之人,如今国家危难,乱臣贼子四起,你怎能不顾?”
“多谢大人好意,可我一家早已归隐多年,不问世事,这武林盟主之位,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家头上!请恕我告辞!”顾长生冷眼看向用刀抵住自己的侍卫,徐衡抬手,只用四根手指摆了摆示意让侍卫退下,顾长生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
……
“今天,那狗官有没有威胁你?”
月明星稀,待到今天的比武全然落幕,南宫玉蓉母子俩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宵禁并不适用于他们这些武林人士,整个街道异常安静,只有她们母子俩的谈话声。
“没有。”顾长生还是不想让母亲担心太多,但越是这样简短的回答,南宫玉蓉反而越是知根知底,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你不必为我做什么,我是你娘,应当是我来护你,娘只盼望着你长大成人,早日成家立业,明白了吗?”南宫玉蓉顿住脚步,一手抚着他的面庞,一手牵着他,母亲的手一只藏在额毛绒袖中是那样温暖,纤细腻滑,比常日深居闺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要白嫩。
“娘……”
嗖嗖嗖!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北风卷地,檐角铜铃骤响如裂帛。
街巷宅邸隐在黢黑夜色中,唯有一角烛火摇曳,将顾长生的侧影投在窗棂上。忽然间,只听院中枯枝“咔嚓”轻折,似有人踏雪而来。
“娘?”他下意识抬头,却见南宫玉蓉一袭素白长裙立于身旁,广袖随风轻扬,宛若月下孤鹤。
“噤声。”美妇人指尖轻叩剑鞘,丹凤眼微眯,“躲在我身后。”
话音未落,三支淬毒袖箭破空而至!
南宫玉蓉旋身挥袖,剑光如雪瀑倾泻,叮叮叮三声脆响,毒箭尽数钉入廊柱。
暗处陡然跃出五道黑影,刀光森冷如獠牙,直扑母子二人。
“退后!”南宫玉蓉冷叱一声,剑锋横划,寒芒过处,当先两名刺客咽喉绽血。
顾长生急退数步,反手按下袖中藏匿的机关匣,数十枚铁蒺藜暴雨般激射。
惨叫声中,两名刺客踉跄倒地,余下三人却似鬼魅般贴地掠近,刀锋直取少年咽喉!
“放肆!”南宫玉蓉眸中寒光暴涨,剑势陡然凌厉如狂涛。
月白裙裾翻卷间,她已闪至顾长生身前,一剑挑飞刺客兵刃,左掌顺势拍出,雄浑内力震得刺客胸腔凹陷,口喷鲜血撞碎屏风。
另两人见势不妙,忽从腰间掏出竹筒一拧——
“咻!”
漫天朱砂混着毒针泼洒,腥气刺鼻。
南宫玉蓉广袖疾卷,内力化作罡风将毒雾倒逼回去,却听身后顾长生闷哼一声。
回首望去,少年肩头赫然插着一枚漏网的透骨钉,钉身幽蓝。
“长生!”南宫玉蓉眼底冰霜寸寸崩裂,剑势愈发狠绝。
刺客首领趁机掷出链镖缠住她手腕,狞笑道:“玉蓉郡主,今日便是你母子毙命之时!”
“凭你?”南宫玉蓉气上心胸,出手竟更加狠辣,皓腕一震,链镖寸寸崩断。剑光如银龙出海,贯穿刺客胸膛。
余下一人肝胆俱裂,转身欲逃,却被顾长生咬牙掷出的机关弩射穿后心。
四面街道重归死寂,唯有血腥气弥漫。
南宫玉蓉扶住摇摇欲坠的顾长生,指尖连点他周身大穴,冷汗浸透鬓发。
“忍一忍,娘替你逼毒……”
少年面色惨白,奋力起手将母亲衣角扯住,嗓音颤颤好容易才憋出几个字来——
“娘,刺客袖口……有金线螭纹。”
美妇人指尖一顿——那纹样,分明是御前钦差的标记。
檐角忽有夜枭长啼,如泣如诉。
……
南宫宅邸。
“你暂且忍忍,娘先帮你把毒逼出来。”顾长生冰冷的身躯愈发毫无生气,南宫玉蓉只觉自己怀中抱着一块寒冬雪地里被深埋的陨铁,那小时候捏在手中,一步一步教他走路的小手,如今已经比她还大。
“长生,你且忍着点。”一点纤指猛击在顾长生后背之上,几下极快落残影般的点穴,顾长生口中猛吐出几口热血,一沥沥黑血又从箭头伤口渗出。
“娘……好冷啊,我好冷啊……”顾长生面色姜黄,双唇泛白,就连刚才还死死攥紧她衣裙的手,现在连握都握不住了。
“不冷了,不冷了,长生,娘搂着你,一会儿就不冷了。”南宫玉蓉用尽全身内力才将毒血逼出,自己也是虚弱无比,但儿子的情况无法令她不管,就算全身无力也要将儿子抱入怀中,对死亡的畏惧和寒冷的难耐令他下意识地更向女人温暖的怀抱中,企图夺走更多热气。
而南宫玉蓉却没有一丝抗拒,甚至将被子也盖覆二人之上。
“好冷……真的好冷啊……”
“娘,我好冷啊……。”
漫天白雪,亦如今日这般。
应天府落了百年难遇的暴雪。
七岁的顾长生蜷在锦被里,烧得双颊通红。
炭盆噼啪作响,却暖不透他骨缝里渗出的寒意。
南宫玉蓉守在他榻前三天三夜,素白指尖捻着银针,一遍遍替他疏通经络。
窗外北风裹着雪粒子砸在窗棂上,像千万只小鬼在叩门。
“娘……冷……”他迷迷糊糊去抓美妇人的袖角,却摸到一片湿冷——南宫玉蓉的广袖上凝着冰碴,肩头积雪未化,她刚从三十里外的山上采药归来。
“长生乖,再忍一忍。”她将药碗抵在唇边试了试温,忽然解开发簪。
青丝如瀑垂落,宛若秀云盘龙,融化的积雪使其黏贴在那雪白的冰肌玉骨上。
“把药喝了,就不冷了。”南宫玉蓉将热气腾腾的深褐色苦药放在嘴边吹了又吹,自己尝了一口,发现着实太苦,又放下碗勺拿出提前买好的蜜饯,先喂了他一颗才又把药伸到他嘴边。
“喝了药,娘给你看个宝贝。”南宫玉蓉将他扶起,药汁混着她腕间沉水香灌入顾长生喉中。
苦味还未散尽,一只檀木小鹰忽地落在枕边——鹰喙镶着银丝,羽翼缀满机关榫卯,正是他这几天苦苦思索却一直没做好的“穿云鸢”。
“娘……你不反对我……玩这个了?” 小长生还有些忌惮,抬起小手却迟迟不敢接过木鸢。
“长生,你要记住,机关术的要诀不在杀伐,在守护。”她轻叩鹰尾机括,木鸢振翅腾空,绕着梁柱盘旋三周,最终衔着半块桂花糕落回顾长生掌心,“就像这鸢儿,本是为传讯救命所造……”
“长生,你太聪明了,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应该生在这世道,你比那些庸俗儒生,满口仁义道德的文人大士都要出色。将来,你一定不要落入那尔虞我诈的世事之道。”
话音戛然而止。
南宫玉蓉再伸出手来抚摸他滚烫的额头。
顾长生这才发现,她素白裙袖笼渗出暗色血痕——采药时被冰锥划破的伤口,早已冻成青紫。
“娘不疼。”她迅速用帕子裹住伤处,却挡不住少年突然滚落的泪。七岁的孩子攥着木鸢扑进她怀里,机关鹰硌得胸口生疼。
“娘,长生会记住的。”
那夜雪虐风饕,南宫玉蓉抱着他唱江南小调,词是吴侬软语的《采莲谣》,调子却掺了塞北的苍凉。
顾长生在她袖间沉水香里昏沉睡去前,恍惚听见极轻的一句。
“若是可以的话……娘只想陪着你走过这一辈子的匆匆人生。”
多年后,当顾长生在面对那生死存亡时,才懂得当年雪夜那声叹息的重量——南宫玉蓉早将毕生温柔,都缝进了谎言的襁褓。
“长生……长生!”南宫玉蓉从昏昏沉沉的梦境中苏醒,方才胸前被木鸢膈应的疼痛仿佛还在心口隐隐作痛,可这时她才忽然感觉自己胸前十分难受,不仅呼吸困难,而且莫名还有阵阵刺痛。
“哈……哈……”身下的被褥中传来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而自己也感觉到胸前胀痛不已,双腿紧贴被褥,而她明明没有褪下丝裙。
自己虽然很想掀开被子一看究竟,但方才为顾长生疗伤,已经动用了大量内力,她现在身上一点力气是没有了。
“长生!你在做什么!”忽然,一阵湿热的诡异触觉贴上自己敏感的乳尖,南宫玉蓉使尽全力,这才勉强将热气腾腾的被子掀开一角,冰冷彻骨的凉风钻入,让骑在她身上的顾长生冷得猛打寒颤,但此时的他已然全无平日的儒雅随和,只是一味粗暴地将母亲波涛汹涌白嫩丰满滑如凝脂摇晃不止,颤颤巍巍的水蜜桃巨乳酥胸捏入手中使劲摩擦,淡淡乳香浸鼻的抹胸被狠狠扯下,雪白如画般精美刺绣长袍凌乱不堪,男人双手捧住这对水蜜桃抓捏成形一口含住大葡萄一样的乳头啾啾有声地使劲吮吸咂吧,用舌头转圈舔着深色的乳晕,舔咬吮吸地她心肝乱颤,杏眼微合满脸春色荡漾。
“逆子,还不快……住手!”
儿子看着母亲沉静熟睡的脸庞,尽管南宫玉蓉已经年过徐老半娘,但是岁月却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肌肤容颜仍如少女般娇嫩,再配上成熟女人的风韵,更加令人无法自拔。
从刚才醒来之后,顾长生心中便燃气一团熊熊烈火,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谁,身在何处,自己眼前这个香气扑鼻的美人儿又是谁,但这个女人,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其甜腻的芬芳,那是一种赤裸裸的诱惑,对她身上这个年轻的雄性的致命诱惑。
从前顾长生一直只知道母亲身上的味道非常好闻,与他见过的其他这般年纪,已为人妇的女人不同,除了有这个年龄独有的熟女喷香之外,他隐隐还觉得,母亲身上还有一种十分令人着迷的气息,每次闻到这股独特的芳香,他都忍不住心猿意马。
儿子颤抖的双手攀上那两座随着均匀呼吸微微起伏圣洁高耸的玉峰,峰顶两粒嫩红如宝石玛瑙被肉粒清晰的乳晕环绕着的乳头骄傲的挺立高耸着待人采摘。
儿子轮流含住母亲樱红硬挺的奶头啵啵吮吸,听着耳边的淫声喘啼,吐掉奶头舔着妈妈下巴上那颗风骚性感的黑痣,南宫玉蓉软糯娇柔的身躯猛然一颤,用尽全力想要将顾长生推开,可现在的她已然手无缚鸡之力,又怎是一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成年男子的对手?
“长生,嗯……长生!快醒醒!我们不能……你这是大逆不道!”南宫玉蓉仙资容颜双颊绯红,有气无力的训斥在顾长生耳中所听也不过是软语娇吟,反而更加激火了他的欲望。
用双手握住这对白嫩浑圆的胸脯,丰满坚挺的奶子宛如凝脂后的羊乳一般柔嫩,顾长生把脸埋在诱人的乳沟里来回磨蹭,深深嗅闻醉人的乳香。
舌头从下往上使劲舔白嫩的乳沟,然后从乳房外围一圈一圈往里绕舔,最后舔到奶粒清晰可见的深红色乳晕,舌头上下左右来回扫拨涨硬挺立的粉嫩奶头,用两排银牙咬着奶头拉拽,一口含住奶头嘬嘬吮吸!
“不,不要!疼,快住手!长生!长……啊!”南宫玉蓉花颜失色,情急之下不慎将手腕长袖挂破,露出冰肌玉骨的白嫩小臂,然而,更加吸引顾长生的,还是那手臂上一抹鲜红的,像是花纹一般的印记。
“这是……守宫砂?”
“啊!”南宫玉蓉惊慌失措,甚至比自己被顾长生玩弄胸乳都还要敏感一般将手臂藏起,但此时六亲不认的顾长生却早已是兴奋不已——眼前这个女人,居然还是处子之身!
现在他终于知道母亲平时那股独特的异香到底是什么了——那是处子的芬芳,是处女才有的独特体香!
这个女人,不仅有着熟女人妇的美韵香醇,还有着处子贞洁的双重魅力!
这女人,简直就是个吸引雄性的炸弹!
“长生,长生,你看看我啊,我是娘啊!我们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南宫玉蓉双手捧起顾长生的脸庞苦苦哀求,那楚楚可怜的双眸再也没有了往日冰清玉洁般的冷艳高傲,反而像是雪地中被猎人射中的雪兔,莹莹泪光,我见犹怜。
“废话真多!”但顾长生反手一巴掌将她扇翻在床,双手轭住娇弱得仿佛一掐就断的纤细皓腕,高举过头顶,露出白皙肉腻,逛街粉嫩的腋下软肉。
儿子看着腋肉根儿处那饱满形如蜜桃的腋穴,中间两瓣肉皱夹起形状胜似玉蚌般的浅沟,那道嫩红缝隙甚至还渗出甘甜汁液。
顾长生微微把头往前一伸,伸出舌头舔一口汁液,南宫玉蓉吓得娇躯乱颤,止不住地浑身抖动挣扎。
“好痒!不要!啊!!!”南宫玉蓉香艳迷人的肉体肌肤上挂着一粒粒珍珠一样晶莹的汗珠,每一滴顾长生都用嘴把它吮啜干净,粉嫩的腋肉被口水浸得滋润多汁,那肥嫩可口的腋穴更是潮热无比的,整个火热柔软的腋下被粗糙的大舌舔的湿透了。
儿子吞吐温热气息的唇舌在富有弹性的紧致腋窝里乱戳乱舔,南宫玉蓉不得不拼命忍耐极端瘙痒和被儿子羞辱腋下的背德感,不知为何,她竟然还从中掠夺出一丝微妙的快感,自己从未有过感觉的下体也开始发烫湿热了起来。
木床吱呀吱呀地摇晃着,配合着窗外淫雪霏霏的天色。
“疼啊……”南宫玉蓉秀眉微微蹙起,娇艳欲滴的红唇里发出一声缠绵入骨的呻吟。
“没事的……就只疼这一会儿!”顾长生撩开母亲柔顺的长发吮咬住舌尖,吻着妩媚优雅高贵的脸庞,抚摸锦缎般的胴体肌肤,软玉般透香的胴体,丰腴而又不失线条的紧致,滚动着成熟女人才所特有的情欲,像迷香一样在房间内蔓延弥散,好似梦女含春轻轻褪去纱衣,赤裸裸挑逗。
那只酥实饱满、沉甸甸丰盈的乳房,像软纱兜满了春水,变成盈满了真实欲望的满月,轻轻垂到温柔冰凉的水面,漾起琴弦一样轻快的波纹,撩拨人的心。
顾长生粗暴地撬开双齿,两条滑腻的舌头疯狂纠缠在一起,就像两尾肆意交欢的金鱼。
南宫玉蓉美若天仙般的姿容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仙子,弯如月牙的眼神带着冰冷的霜华,无论她笑或者不笑,都是将美艳二字挂在眼角眉梢的独特气质,乌黑如瀑的秀发,雪藕般的玉臂,玲珑的体态,女人的性感简直被她的气质开发到了极致,每根修长的手指都能让人脑洞大开去想入非非。
顾长生从一旁桌上的玉盘中拈起一颗荔枝放进嘴里,红红的荔枝像乳头一样时而被红唇裹缠吮吸、被香舌挑逗、被雪白的牙齿轻轻啃咬 拉丝的果肉从嘴里化开,在雪白的乳房上磨蹭几下,蹭出好几道亮晶晶的口水丝 接着撩起裙子,将糜烂粘稠的果肉按进从未有人问津过的蜜穴,转动、伸缩、摩擦……
“住手!你……你放肆!逆子,还不快……嗯……快住手!” 南宫玉蓉夹着雪白圆润的奶子,厮磨雪腿眯起眼睛酥酥呻吟,即使怒声呵斥,在现在也不过只是绵羊发出的轻声啼哭。
“嘴不老实,我就给你堵上!”顾长生被南宫玉蓉吵得心烦意乱,双腿屈膝狠狠压在那瘦弱无力的纤白玉臂之上,挺起下胯就开始扯腰带。
这时,南宫玉蓉才猛然发现,多年未见,儿子这条巨根竟然已经如此庞大?!
那狰狞恐怖的形状从裤裆一直延伸到接近膝盖处,生龙活虎的模样甚至还因为自己那两颗贴紧核桃似的卵蛋的丰满巨乳而惊悚地一跳一跳的。
“长……长生!不要……呜!”还没等南宫玉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皮革腰带啪地抽打在她脸上,顾长生迅速掏出那恐怖如树根般的巨龙,还不等她看清这东西的全貌,捏住她的双颊迫使她张开秀玉檀口,噗地一声就狠狠刺了进去。
“嘬!嘬!嘬!嗯!”整个口腔被完全塞满,嘴里尽是腥臭肮脏的男人气息,顾长生还捏住了她的鼻子,故意不让她吸得进气,南宫玉蓉嘟着嘴,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息耸动喉咙才能让自己喘得上一口气来。
樱桃小口含住红酥酥的龟头,舌尖在口中惊慌失措地乱动,不时还能逗舔马眼。
“啊……”一股奇异的嘬吸感让顾长生差点在她口里悉数丢精,整个房间里都是红唇嘬舔吮咂鸡巴的声音,顾长生九浅一深地将硕长无比的鸡巴不断试探性地向温润如玉的喉管深处顶肏,时而探舌横舔,时而吹箫深喉,时而红唇裹住龟头转动吸嘬马眼。
“人妻这骚妈味儿真棒,但你身上的处女味儿更棒!”顾长生羞辱般地 抚摸着南宫玉蓉优美的脖颈、香肩和滑腻的胸部肌肤,鸡巴再次狠狠插进红润香酥的小口里抽插起来,又圆又大的龟头一次次捅进窄窄的喉咙里,磨蹭滑腻的口腔壁道,登时爽得他头皮发麻。
“呜!噗!唔唔唔!嘬嘬嘬!”两瓣红唇把直硬的青筋肉茎舔吸得口水津津,顾长生几乎都要顶穿她她的喉咙直达她的胃袋,红颜双唇和硕大睾丸不停亲吻嘬吸,在棕黑皱纹遍布的卵蛋上留下一层又一层的深厚唇印,淫靡无比。
两条舌头把坚挺的肉柱拨来扫去,舌头被迫钻舔马眼。
鸡巴与喉咙深处的小舌头呼哧舌吻,骚红嘴唇陶醉套撸龟头和青筋肉茎。
“爽死了!给我接好了!”儿子滚烫的鸡巴在富有弹性的紧致口穴里乱戳乱肏,随着一阵疯狂抖动颤栗高潮,一股腥臭浓郁到极近凝浆的精液喷涌而出,新鲜热热的精华射满小小的胃袋,白浊精液顺着滑嫩的喉咙流进身体更深处,最后根本难以下咽,从严丝合缝的口腔和肉棒之间,甚至瑶鼻之间喷出一股白浆,新鲜白浊的精液在床上,二人的身体之上送来送去。
“真是个吃不饱的旺盛荡妇。”顾长生按住南宫玉蓉柔嫩玉滑的手,将嘴里,身上所有精液全部剐蹭下来接在手中,又再次硬塞进南宫玉蓉嘴里,本来就已经无法再咽下任何精液的南宫玉蓉又被迫塞满整个口腔,顾长生甚至还趁机又将尚为软沓的鸡巴又顶进口中,好似一根搅拌棍一般在南宫玉蓉口中将浓稠至极的精浆搅来搅去。
骚骚的舌尖舔舐龟头的冠沟和马眼,在鸡巴的顶弄下吮吸精液,吞咽品尝浓浓的精华营养。
“齁……齁齁……咕叽……”南宫玉蓉口中尽是绸到拉丝般的精液浓浆,温润的喉咙不停地上下抖动,拼命地想发出一点声音却无济于事。
顾长生粗暴地撕开雪色衣领的襟口,隔着粉色半透明鸳鸯戏水的半透明肚兜,把依旧散发着氤氲热气和吊挂晶莹珠水的鸡巴埋在她那对浑圆、高耸、坚挺诱人的蜜乳深沟间来回摩擦,不一会儿便再一次重振雄风。
南宫玉蓉深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努力夹着两条修长纤细的高挑美腿,大腿根部肌肉不停地抽搐着,满面潮红的脸上沁出一层香汗。
她感觉一股暖流从肉穴里流了出来,把衣裙都湿透了。
“真是个荡妇!都要被强奸了居然下面水还这么多!”顾长生把手移向细软阴毛覆盖着的粉嫩私处,手指探进湿热的洞穴,抠出汩汩蜜泉让它不停流淌淫水的流动越来越大,突然噗嗤一声,伴随着一声低呼,沾满淫水的跳蛋像一颗炮弹一样从屄里被潮喷的淫水喷了出去,哒哒哒哒在地板上滚出好远。
“唔唔唔!齁齁齁!”南宫玉蓉登时两眼一白,口中倒喷出几口精浆,全身痉挛抽搐不止,坚挺的圣洁乳房像退潮后的洁白光滑闪闪发光的鹅卵石一样袒露了出来,两粒红嫩香软的玛瑙燃烧着情欲的火焰。
南宫玉蓉感到顾长生那根火热滚烫雄壮的阴茎摩擦着自己丰满如蚌的娇嫩阴唇,求饶一般伸出无力的皓腕推搡着他,可此时顾长生淫性大发哪管旁的——
突然一挺而入,只觉得熟女穴内绵软温暖好像要把如铁的阴茎化了一样,大龟头瞬间将那一层未经人事的薄膜如捣蒜一般冲烂,顶在屄芯那团若有若无的肉上,顾长生开始滋滋抽送阴茎肏穴,肏得穴内处子之血如潮喷溅不。
顾长生边抽送阴茎边吸吮母亲两团丰满香甜的奶肉,南宫玉蓉被肏得头晕目眩、淫水,鲜血横流,两个坚挺高耸的乳峰来回摩擦着顾长生的胸膛,费尽千辛万苦才吐出口中半数精液张口骂道:“你这出生!逆子!”
儿子抓捏着一对肥熟的奶子,鸡巴啪啪啪猛烈抽送熟穴,睾丸拍打着肥硕的肉臀数百之下,极其生猛。
顾长生三下五除二撕烂母亲身上的剩下为数不多的衣物,揉弄抓捏那对鼓胀的奶子,舔咬肿胀的奶头,然后扛起两条淫腿在屄上胡乱舔了两口,撅硬的鸡巴没头没脑就拱进风流穴里一顿乱肏,只肏得南宫玉蓉大呼小叫浪叫连连。
“求求你……不要!停下来!啊啊啊!快,快停下来……不要!嗯嗯嗯嗯……啊!不要!不要!快!不要!”被操得有气无力的母亲只能呻吟着,自己贞操已被儿子夺取,那又如何?
只能任由儿子将自己按在床榻上将一只结实浑圆的大腿扛在肩上抽插着嫩穴,两手揉捏着高耸的乳峰拉扯挑逗勃起涨硬的奶头,穴口处柔软阴毛被淫水打湿贴在肉上,自己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压抑着呻吟快感无力挣扎地喊叫着,高贵的脸上已是潮红肉欲和口里的浪叫连连。
坚挺的阴茎轻拍两下馒头般饱满的阴阜,挤开淫水晶莹含羞待放的粉嫩阴唇,整根滋滋插进芳屄美穴,被阴茎分开层层褶肉温热多汁的屄穴,像一只饥渴贪吃的小嘴将坚挺的阴茎从顶至根紧紧裹含住。
“嗯~”南宫玉蓉秀眉微蹙一声呻吟,儿子衔着她甜甜的耳垂一深一浅抽送起来,两人浓密蜷曲的阴毛不停地耳鬓厮磨,只能任由顾长生把自己一丝不挂白嫩性感丰腴惹火的胴体侧抱在怀里,破处的疼痛已经不再明显,令她恐惧的事还是发生了,作为四十年来都未曾被满足的女人肉体,生理上已经开始有了反应,顾长生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即抬起一条白皙浑圆结实大腿,用粗壮的鸡巴抽插淫荡的骚屄紧穴,而南宫玉蓉自己也只能抬起胳膊任由儿子肏干自己的肉体,只希望这荒唐的一夜能早早结束。
儿子骑跨在母亲身上,那熟透温热紧窄多水的骚屄不停套送着儿子坚挺有力的阴茎,雪白的丰臀啪啪啪砸着儿子的大腿和睾丸,光滑秀美的玉背香汗淋漓。
躺在床上的南宫玉蓉抬起头,视线穿过自己一对白嫩娇挺饱满的奶子形成的沟壑、光滑平坦的小腹,最后停留在那团软糯的阴毛所覆盖的穴口上,看着顾长生那根涨硬的阴茎全部插进自己紧窄娇嫩的屄里,硕大的龟头挤开屄洞的褶肉带着摩擦的快感直达最深处,一双修长白洁的玉腿竟下意识地夹紧儿子的腰,像条淫荡母狗不停地向眼前这个男人索要。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不要!”南宫玉蓉羞愧万分,自己竟是如此淫乱的母亲,过了这一晚,自己还有何颜面面对长生?
“啊~不要!别舔了~奶头好涨~嗯~!好酸啊!小穴酸死了!要出来了~啊啊啊~泄了!”顾长生抬起南宫玉蓉一条白嫩的胳膊压在脑后,露出光溜溜香喷喷的腋窝,疯狂舔咬吮吸腋肉,南宫玉蓉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腋窝传到脊髓,受到刺激勃起的乳尖激凸硬挺,不由得夹紧大腿摩擦阴唇,屄里穴肉一阵收缩痉挛,一股温热淫水狂泄不止。
看着南宫玉蓉这幅高潮失神的痴女模样,回想起方才她还一副高贵冷艳,怒声斥责自己,顾长生更是欲火焚身,立刻抬起一对丰腴、浑圆、结实的大腿,提着她两个脚踝把两条令人丧失理智的骚腿举了起来,这淫荡的姿势把她胯下粉嫩肥美的熟女淫穴暴露在空气里,坚挺的鸡巴凶猛地攻了进去,打桩一样疯狂抽送,南宫玉蓉被这一下把魂都操飞了,张着口淫叫:
“哦哦哦哦~好大!怎么……怎么会这么粗!好酸!酸死我了!不行了!又要去了!去了!”
南宫玉蓉不愧是出身江南水乡,媚骨天成,水做的骨头。
床上那股子淫浪劲儿古今罕见。
下面那张嘴能吸净男人的魂魄精血。
男人只要一硬挺进去,她浑身的骨头就像化成了水似的,男人就像抱着一团锦缎软玉,她的呻吟就像江南六月的烟雨,让男人如痴如醉,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抽干榨干,化成她身体里的一滩血水。
“嘶吼!要射了!全射给你!骚货!”顾长生只感觉阴茎越来越硬,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积蓄着无数滚烫的浆液。
他凶狠冲刺,后背都湿透了,一个深深顶插,滚烫的白浊悉数喷勃而出,射入了母亲的花心深处。
南宫玉蓉被滚烫的精液浇射得身体痉挛,翻着白眼浪叫。
被汗水打湿的几缕秀发贴在潮红的脸颊上更增骚媚。
顾长生长吁一口热气,把母亲香软的身体抱在怀里快活地喘息着。
“我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我们可是……可是母子啊……”南宫玉蓉花颜失色,悲伤得五官几乎都拧在了一起,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忍心打骂怀中的顾长生,只是无力地抱着儿子,失声痛哭。
“母……亲……”再次失去意识的时候,顾长生好似醒悟到了什么,但这一瞬间他需要思考的太多,睡意已经不足够让他思考下去了。
……
翌日。
“天……亮了吗……”
顾长生从酣睡中苏醒,已经是日上三更了,一觉醒来,他只感觉身上粘稠万分,好似自己在满是草浆中的浴桶泡过澡一般,迷迷糊糊,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口鼻之中,满是熟悉的芬芳清香。
“……娘?”顾长生认出了眼前眉头紧皱,还在熟睡之中的美人,可瞬间,大脑就已经反应过来,他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我……我和娘……哈……”顾长生下意识地后退,却发现自己的下体还插进母亲温暖的穴中,还尚未拔出。
“啊啊啊!!!”顾长生大惊失色,砰地一声从床上滚落,这一下也惊醒了身边的南宫玉蓉。
“娘……儿子不孝!儿子不孝!我该死!我是禽兽!我是畜生!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顾长生一看见南宫玉蓉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用耳光扇自己,一边痛哭流涕地大声哭喊。
“长生……长生!你冷静一点!”
“我该死!我该死!”
“顾长生!”南宫玉蓉暴吼一声,不怒自威的模样瞬间将顾长生吓到,“你这是什么样子!我教你读书,让你学礼,就是为了让你做出这般悻悻丑态吗!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再如此这般,就给我滚出这个家门!永远也不要回来!”
“我……我明白了……”
“这件事,休要再提……就此作罢便是。”南宫玉蓉眼波流转,不知为何,自己现在连看一眼儿子的勇气也没有。
“还有……娘?”发生昨天那种事,顾长生虽然一时慌了神,但他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一些事,比如——
南宫玉蓉左臂上那一抹朱砂,还有那床上扎眼的殷红。
这无疑是在他头上敲了一闷棍,其震惊完全不亚于和南宫玉蓉发生了乱伦的关系。
他,顾长生。
不是南宫玉蓉的亲生儿子。
“还有什么事?”南宫玉蓉这时眼神却从他身上移开了,她也明白顾长生想问什么,“长生,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你现在出去吧。”
“是……”顾长生心乱如麻,现在已是七窍都丢的魂飞魄散的程度,眼看母亲这幅凌乱的模样,想来现在也不是追问这些事的时候。
无论如何,南宫玉蓉都是从小将他养到大的女人,就算自己不是她亲生,她对于自己也有养育之恩,他还不想让这段关系彻底破裂。
“我……不是娘的孩子……”顾长生失魂落魄地走在长廊中,满天纷飞的大雪经扶风无情吹打在他身上,将黑墨色的衣袍都染成了白色,顾长生远远看向深院——那里是他的“父亲”顾天明的坟墓所在。
“我到底是谁……”
咚咚咚!
“南宫夫人在否?远信来之!”门外传来敲门声,顾长生心不在此,前去开门时整个人的脸黑的吓人。
“顾公子?”信使虽然认出了顾长生,但连他都被这模样吓了一跳,这脸上怨气重的,若不是白天,他还以为是什么厉鬼出来索魂了。
“给我就行。”顾长生气虚短促地说了句,接过信笺就关上了门,信封上写着一个他耳熟却意想不到的名字——
“道衍?”这人的名字他是知道的,据说他与燕王交往甚密,甚至还有人说他是个妖僧,就是他蛊惑燕王发动叛乱。
可,这人为何要送信与母亲?在他的印象里,母亲从未向自己谈及认识这个人。
“长生,何人来信?”这时,已经穿戴整齐的南宫玉蓉一瘸一拐地从房中走出,雪白的鹅绒大氅将昨晚记忆中婀娜多姿,丰满水润的身姿包裹得严严实实,细看之下,那清冷美轮美奂的天仙姿容尚有一丝淡淡酡晕,吓得顾长生连忙迎去。
“娘,你……你怎么不呆在屋里,信我来替你拿就好。”顾长生还想像往常一般搀扶,但不知为何,好似一块疙瘩卡在他的心头,硬生生阻止了他向南宫玉蓉伸出手,而对方也是下意识地向后移动半步。
“娘怕你怠慢了客人……是谁来信?”南宫玉蓉接过信笺,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卧蚕似的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思踱片刻,她还是拆开了信封。
“玉蓉夫人亲启,天降寒雪,多有叨扰。京城一别,已是二十余载,贫僧自知身在水火,夫人向来不喜纷争,然今日之事,不得不与夫人相告,还望夫人能倾听贫僧一言:朝廷招揽天下英杰,实为令天下英雄自掘坟墓,燕王不愿与众武林豪杰结怨,南宫,顾家向来于武林中声望颇高,还望夫人大义,切莫参与武林大会,亦劝兄长,贫僧感激不尽。阅后即焚,切记,切记!”
“长生,烧了它罢。”南宫玉蓉将信递给顾长生,面对这封来信,她甚至比那日收到大伯来信时还要面色难看。
“娘,你认识他吗?”
“一面之缘而已,以后此人的信,都不要接收,见则烧毁,明白吗?”南宫玉蓉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嘱咐一句后便转身进屋。
屋内,南宫玉蓉疲惫的身躯渐渐有些支撑不住,昨晚的余劲仿佛都还在她体内涌动,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已然消失不见的守宫砂,她原以为自己能将这个秘密保守一辈子,就算会让这孩子知道,她也从未想过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孽缘吗……长生……”
……
建文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燕军到达东昌。
燕军为盛庸所败,遂北还。
在击退南军的阻截后,建文三年正月十六日,燕军返回北平,大将张玉战死。
东昌之战,朱允炆十分高兴,建文三年正月,以东昌大捷告太庙。盛庸军势大振。燕军经此败,以后再南下,皆由徐沛,不再走山东。
建文三年 正月。
燕军惨败,京城欢庆,甚至很多人都认为燕王大势已去,已是朝廷瓮中之鳖,不过垂死挣扎而已,一层阴云,重新笼罩在了这次武林大会之上。
“朝廷间的斗争,为何还要拉上我们这些人……”顾长生愤恨这世道,可怜他曾经居然还有一丝为官当政,改变这浑浊官场的想法,现在看来,这些所谓的文人儒士也没一个好东西!
“南宫夫人在否?急信来报!”
“何人来信?”刚好今日娘提前去武林大会坐镇,没想到这时居然还有人来信。
“哦,顾公子,也正好,这封信其实是给你的。”
“给我?”顾长生面色诧异,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外地好友啊,可一看这信封提笔,他顿时便知晓来信者是谁了。
回到家中,紧闭房门,顾长生才拆开信笺,果不其然,顾长生亲启下面写着那两个十分眼熟的字迹——道衍。
“顾长生亲启,积雪布地,多言叨扰。顾施主别来无恙,施主与贫僧仅一面之缘,上次见面,施主尚在襁褓,记不得贫僧孰为情有可原。然贫僧并非来信寒暄,请施主且听贫僧一言。燕军虽败,然燕王气势不减,北据燕赵之地,朝廷军虽胜,然士气不足,将领异心,先帝与朝中老臣攻伐鞑靼,恢复中原。然陛下为庸儒所蒙蔽,使得手足相残。燕王起师,亦为所迫,南宫夫人不与朝廷为伴,实为感激不尽,然贫僧尚有一事相托,武林人士,尚为朝廷所蒙,为庸儒之师,贫僧望顾施主能出手相助,扰乱武林大会,亦能使燕军不与武林豪杰冲突,少做流血,实为大幸,此举若成,燕王必有嘉赏,还望顾施主三思而决。阅后即焚,切记,切记。”
顾长生随手将信纸丢入火炉,瞬间化为灰烬,但此时的他也在对此冥思苦想——
燕军,朝廷军……从表面来看,朝廷兵强马壮,人多势众,稳居长江天堑,燕军人少寡不敌众,从两年前开始,这场战争本就应该是毫无悬念的战争……可为什么,区区数百千骑人马的燕王能和朝廷数位大将辗转多年?
燕王本人确有军事之才,生于战乱之际,早年与先帝征战四方,又有诡相相辅,而朝廷这边呢?
当今圣上为先帝之孙,并非燕王那般戎马一生,先帝尚武,陛下崇文……洪武,建文……
陛下身边所派将领,多为先帝旧臣,而自身武将势力寡淡,此番削藩亦为身边文臣所言,可如此力度,恐是先帝在位都不敢如此,胡蓝之案在前,也难怪燕王不得不反。
可先帝老臣,就会听从陛下的命令吗?倘若,这几年的征伐,武将们也不愿听从文臣建议呢?
对,文武非一家,这才是问题所在!
太平之际,文臣确比武将大有所能,可若是战乱之际,武将所为可能左右局势,先帝在时,朝中多为开国功臣,多为武将征战之士,文臣势微,可如今新帝宠文,新政四起,皆为文人所好,燕王起兵,或许对他们而言,也是个机会?
所以他们即使手握重兵,也不愿遂文臣所愿?倘若真是如此,莫非他们真愿意另立燕王为帝?
顾长生再看向已经只剩一摊黑灰的火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他眼中汇聚成一抹明星,燃烧,跳跃,仿佛他心头那颗犹豫不决的棋子。
此为,天地之棋,落错一子,满盘皆输!
如果燕王真要跨过长江天堑,那武林盟,也会是他们的阻碍。
顾长生长吁一口热气,果然,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但他必须要将母亲从这水深火热的局势中挣脱出来,如果朝廷对他们紧追不舍,那他就算是搭上谋逆反贼的罪名,也要让母亲平平安安。
即使……她不是……
……
扰乱武林大会,说的多么容易。
顾长生辗转多日,却始终一筹莫展,虽然他可以随母亲随意进出擂台,但能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连一点武功都不会,怎么谈搅乱武林大会呢?
“长生,怎么愁眉不展的。”就在自己还在思索之际,大伯忽然来到身边,顾长生愣了片刻,看着大伯一身精壮的模样,他这时多想自己能像大伯这样就好了。
“没事,只是有些感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顾长生随口说了一句敷衍的话,但顾柳岺却来了劲,直接席地而坐,还拍了拍身边的地板让他坐下。
“你父亲,是个很出色的家伙,他是我们之中武功最好的,也是最有理想抱负的人。”顾柳岺看着天边滑过的云彩,仿佛自己的弟弟就在看着这一幕一般,“他从小就和我说,今后他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我从来都不以为然,因为我是他的哥哥,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小弟弟,身为兄长自然是要有为弟弟遮风挡雨,坐立榜样的觉。可他还是那样狂妄,他是我所见过的最会说大话的人,可最可恨的是,这家伙说的大话,竟然还都能成真……”
“真是可笑,他说自己要成为天下第一,于是就走遍了神州大地,他说要建功立业,于是便拉上我们和蒙古人打了三年的仗,他说要行侠仗义,于是就杀遍京城贪官污吏,他说……要天下太平,于是就闹到了丞相府……可这次,他却没有回来。这是他唯一说过的,没有实现的大话。”
“大伯……”
“不过,幸好,他还有你。”顾柳岺释怀一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那粗糙有力的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顾长生瞬间心中一紧,大伯看来对此也并不知情,娘这个秘密瞒住了所有人,可偏偏唯独没有瞒过自己。
顾长生……我还能被称为是顾家的人吗,大伯若是知道真相,又会怎样呢,他根本就不敢想象。
“长生,你一定要成为像你父亲一样的人,一位大侠!”顾柳岺神色肃穆,义正辞严道。
“嗯,我会的。”顾长生只是这样答应着,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任何志向,他只希望能和母亲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大侠……等等,没错,或许有一位“大侠”能帮到他!
……
“站住!这里是唐门弟子居所,识相的赶紧滚开!”一间稍显偏僻的客栈门前,几名唐门弟子把守门关,一见到顾长生就将其拦下。
“我是南宫夫人的独子顾长生,今日是奉徐大人之命,前来拜访唐掌门的,徐大人深感诸位行路遥远,特为诸位大侠赠礼相送。”顾长生拎起手中华丽非凡的蚕丝布包,特别强调了徐衡的名头,几个弟子听闻相顾一眼,不得不妥协下来。
“你等着,待我们去禀告掌门。”
不一会儿,弟子从客栈迎接道:“顾公子,里面请,掌门正在二楼深处雅间。”
唐门众人所居之处与其他门派迥然不同,这地方不仅地处偏僻,而且闲杂人等极少,和八大门派所住之地全然不同。
“进来。”那尖锐苍老的声音,仿佛那晚的毒针一般刺入顾长生的心尖,回想起屋内之人与道宣大师在擂台上的生死搏斗,顾长生仍然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心惊肉跳。
“晚辈有礼,唐掌门,徐大人派我等为贵派奉上厚礼……”
“客套话就免了,朝廷对我们这些九流邪派什么态度我还不清楚吗,你找我什么事?”唐钰面瘦肌黄的脸庞皱纹密布,好似一条条缠绕之上的褐色蜈蚣,更显得他那不怒自威,阴狠狡诈的面色可怖非凡。
“……唐掌门,在下多年钻研机关阵法之道,素闻唐门精通此道,在下有一图尚有不解,还请唐掌门不吝赐教,指点一二。”顾长生心道果然是个老狐狸,既然如此,要与他周旋还是得小心谨慎又谨慎。
“哦?哼,你个无知小辈,还会甚么机关阵法?”唐钰连头都不抬一下,继续盯着桌上几副淡黄破败的羊皮砂纸。
“这几张纸不能这样看。”被瞧不起的顾长生顿时心生怨气,从方才开始他就看见唐钰盯着的这张机关图十分晦涩,但其中隐约可见几分九宫八卦之意,可唐钰好像对此一筹莫展的模样。
“你说什么?”唐钰抬起头来,双眼忽然迸发出幽深的震惊,那无论什么人对上一眼都会感到心惊肉跳的模样顾长生是真不想再多看一眼。
“这里,为干宫,在坎宫之下,你却将它置于干宫之上,兑宫之下。”顾长生将刻有干宫的羊皮草纸置于坎宫之下,又将其他九宫八卦按顺序排至桌上。
唐钰仔细查阅几分,又看了看顾长生带来的图纸和他本人。
“你……就凭这个,就想扰乱武林大会?呵呵,是燕王派你来的吧。”唐钰奸笑几声,竟然只凭只言片语就猜出来顾长生的来意,顾长生顿感背后冰冷无比,这个人,比他想象中危险太多了!
“你即已知晓,是打算帮我了?”顾长生硬着头皮问道。
“勾结叛党,把你交给朝廷,可是大功一件,赏钱,够我们唐门几年的出入了,我凭什么要帮你。”唐钰不以为然地回道。
“因为你要这样做,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了。”
“也许我就是想让你死个明白呢。”
“除非?”顾长生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赌唐钰还有这个“除非”!
“……除非,你帮我完成‘八环夺命鸢’!”唐钰忽然脸色一沉,将桌上的几副羊皮纸卷全部摊开。
“八环夺命鸢?!可……这东西二十年前不就已经被朝廷销毁了吗?你怎么会有……”不会错的,娘亲口和他说过,这害死了顾天明的“天下第一暗器”八环夺命鸢,就在那一晚后被朝廷彻底销毁,就连设计图都被焚毁殆尽。
“你信朝廷的话?”唐钰嗤笑一声,“这个,就是朝廷给我的!”
“什么?!”
“这么多年以来,朝廷自己也想得到这‘八环夺命鸢’,毕竟,这可是连游云快刀顾天明都能瞬间杀死的神兵利器,若是能得到这等兵器,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都可是不在话下,包括——”
“燕王的首级……”顾长生低声自语,的确,不难猜出,朝廷军的节节败退也开始让天子坐不太住了,用八环夺命鸢取敌将首级,的确是最有效的办法!
“你说,什么人会不心动呢?可是……这已经是二十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能复原,朝廷想尽了办法都没能成功,只好,请我出山……可是,就连我,都对此无能为力啊。”
“八环夺命鸢……你既然选择和朝廷合作,为什么还要与我……”
“老夫对这些事没有一点兴趣,老夫只希望能……将这八环夺命鸢造出来,这可是天下第一暗器!若是能让唐门传承下来,武林之中,再也没有人敢与蜀中唐门作对!哪怕是朝廷!与朝廷合作也罢,与燕王合作也罢,对我而言,毫无干系!”唐钰那可怕的双眸中迸射出诡异的烈火,他的心中有一股扑不灭的野心,这种人顾长生见得太多了。
“你要我怎么做?”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见过八环夺命鸢的模样,而活了下来……”唐钰转头看向了他,顾长生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娘亲……”
……
武林大会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辈都已退散,现如今留下来的都是名副其实的武林高手,每当出现循序闹事的狂妄之徒,李田英和陈勋都会上台制止,并出言谁有不服则来与他一战,而众人也是鸦雀无声。
顾长生这几天始终心不在焉,唐钰要他去试探自己娘亲,问到八环夺命鸢的讯息,但他别说答应,自己现在连面见娘亲的勇气都没有。
自从那一晚后,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和娘靠得这么近……娘身上的那股香味,不见了,没想到那股奇异的芳香,居然是……处子散发出的独特气息,这么一位大美人,到现在居然还是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孤寡家人的,她不会寂寞吗……
呸呸呸!
顾长生你简直就是禽兽!
你怎能这样臆想!
她是你娘啊!
顾长生甩了甩头,不知为何,这两天自己脑子里总是蹦出些邪祟的想法,难道还能是自己食髓知味,被那淫秽之事给勾了魂儿吗?
不,即使在看见一些容貌姣好的同龄女子时,自己也未曾出现过这种感觉……难道是……
顾长生极其小心地看向身边的南宫玉蓉——
素白广袖流云裙迤逦及地,银线暗绣的雪梅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似有暗香随步生。
三千青丝仅以羊脂玉环虚挽,几缕碎发垂落玉颈,衬得颈侧那颗朱砂痣愈发艳烈如血。
寒风掠过,裙裾翻卷似鹤翼惊飞。
她略抬下颌,月光便顺着鼻梁的弧度淌进眼眸——那瞳色极浅,恍若冰湖映着薄雾,眸光扫过台下众多武林豪客时,连檐角冰棱都瑟缩着消融三分。
眉间一道浅金花钿形如剑痕,非但未损冷艳,反添七分肃杀之气。
广袖轻扬间,腕间缠着的冰蚕丝绦随风轻晃,末端系着的翡翠铃竟不闻声响。
足尖踏雪无痕,唯见裙摆扫过的薄霜上,绽开朵朵冰晶梅印,最慑人的却是那截裸露的皓腕。
素手执剑时,霜刃与冰肌几欲融为一色,唯有蜿蜒至袖中的淡青血管,似雪原上蛰伏的苍龙。
这时,台下再次传来了喧闹杂音——
“唐门欺人太甚!”轰然一声震响,一位嵩山派高人从台下飞步上台,一掌将使毒唐门弟子掀翻在地,命门下弟子将受伤者抬下后,又是一掌拍向对方。
“昊天行!你好大的胆子!唐门的人你也敢碰!”唐钰大吼一声,簌簌暗器破空之声向男人飞来,昊天行连忙收手后退,几根毒镖穿过木桩,瞬间在中间烫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窟窿。
“唐门果真是邪门歪道!卑贱下流!”昊天行咬牙切齿,这老匹夫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毒杀他,真是狠毒至极!
“我唐门用的就是暗器毒药,不用这个比武用什么!”唐钰这次却是义正辞严,从道理上讲的确如此,唐门确是以如此出名,但只不过不被武林正派所接受罢了。
“少废话!我今日就要替中原武林除了你这个祸害!”
“宵小之徒,先过老夫几招再说!”
天字号酒楼二层,青瓷酒盏尚在案几上打转,唐钰的九节鞭已如黑蛟出洞,鞭梢淬毒的倒钩直取昊天行双目。
这位嵩山掌门怒喝一声,蒲扇大的手掌泛起赤铜色,竟徒手攥住毒鞭!
鞭身与肉掌相触处青烟骤起,混着刺鼻焦糊味——正是嵩山绝学“熔金手”。
“唐门的毒,不过尔尔!”昊天行声如闷雷,臂上肌肉虬结,竟将铁鞭寸寸绞断。
唐钰冷笑弃鞭,袖中滑出乌木机匣,七十二枚牛毛针暴雨般激射,针尾缀着的朱砂在空中碎成断渣。
“都住手!”
南宫玉蓉的剑鸣便在此刻破空而至。
霜刃未出鞘,众人都只觉寒意刺骨,抬头望去,但见白衣女子踏着飞旋的冰晶飘然而落,广袖翻卷似雪浪拍岸,月白裙裾扫过之处,地面积水尽数结为霜花。
“南宫夫人要管这闲事?”唐钰指尖暗扣三枚锁喉钉,机匣齿轮隐隐作响。
“擂台比武,点到为止。”南宫玉蓉玉指轻按剑柄,鞘中软剑嗡鸣如鹤唳,“唐掌门若执意见血——”
话音未落,昊天行已挟着熔金掌力扑来。
南宫玉蓉身形未动,左袖轻扬,袖中冰蚕丝绦倏地缠住横梁,借力腾空三丈。
熔金掌轰在青砖地上,竟拍碎出五尺见方的青石地砖!
唐钰趁机发难,袖底机关弩连发七箭,箭箭直取要害。南宫玉蓉凌空折腰,软剑终于出鞘——
刹那间满堂皆白。
剑光如银河倾泻,毒箭的轨迹在如影随形的剑锋之间全部击落;冰蚕丝绦化作游龙,缠住昊天行的熔金掌。
众人只见白衣翻飞处,剑尖轻点唐钰腕间“神门穴”,机匣应声而落;足尖踏过昊天行肩井穴,熔金掌劲顿时溃散。
待她飘然落回擂台中央,两派掌门兵刃已齐齐钉入梁柱,入木三寸。
“好!好一招‘雪压千嶂’!”二楼雅座,武当陈勋兴奋地手中茶盏都握不稳了。
南宫玉蓉归剑入鞘,霜刃触及剑鞘的刹那,光影在空中都仿佛被一剑刺穿。她扫过面色铁青的二人,眸光比剑更冷三分。
“多有,得罪。”
娘亲……原来这么厉害,居然能一人连战两位武林掌门而不落下风,难怪徐衡一定要请娘前来镇场,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那几位名满天下的真人才能与娘相提并论了。
可娘这么厉害,那天晚上为何……
“我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我们可是……可是母子啊……”
怎么又在想这种事了,难道我……真的对娘……可我们……我们到底算不算母子,如果不算,那我到底该怎么办……顾长生这一想脑子里连连拐了好几个弯,差点没给自己都绕晕了头。
“顾公子,徐大人请您陪郡主一叙。”南宫玉蓉刚收剑回到座位,门外却又传来了侍从的声音,顾长生对郡主没有一点意思,但这种事他确实不好拒绝。
“去吧。”就在这时,一直对他沉默不语的南宫玉蓉忽然开口道,顾长生抬眼望去,却发现南宫玉蓉还在盯着台下的比武,这一声好似随口一说般随意。
不知为何,顾长生心中还涌现出一抹失落,上一次被迫和郡主相处都还没有这种感觉。
而顾长生也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南宫玉蓉也双手攥紧衣裙,依依不舍地看向他离开的地方……
……
陪完郡主后已是黄昏,顾长生回到家中,却忽然听闻家里除了母亲还有别人说话的声音——
“弟妹,你这几年过得可还好?”
“多谢兄长记挂,我和长生过的都很好。”
“嗯,长生是个好孩子,以后他一定能像天明一样,干出一番事业来。”
“不,我不指望他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是娘和大伯吗,现在他们还在叙旧,不如就在门口等会儿再进去吧。顾长生本想推门而入,但想来现在打扰也不为礼数,还是等等吧。
“我知道,天明的事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有时候不必一个人承担所有,你还有其他人可以依靠……我……我虽是你兄长,但……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心悦与你。但天明与你关系甚好,我做兄长的,也希望他能幸福……可如今,天明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你我都未曾婚嫁……”
什么……顾长生听到此处,心中仿佛千万斤巨石压在胸口,他甚至连呼吸都喘不上来,大伯……这是在……追求娘亲?
我该怎么办?
冲进去!
不,为什么我要阻止,她是我娘,我这样激动作甚?
大伯为人正直,武功高强,甚至……
“你说的没错。”片刻而后,南宫玉蓉淡淡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与天明,也确实有几分相像。”
对……
这才是关键……
他,不是南宫玉蓉和顾天明的孩子。
他一点都不像顾天明,这么多年以来,母亲甚至都在和一个与自己丈夫完全不同的孩子生活在一起,还要强迫让自己认他为儿,自己甚至都不如大伯与“父亲”有几分相像……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管南宫家的闲事呢……
想到此处,顾长生自嘲般地冷哼一声,脚步似是灌了铅一般,一步一步,茫然若失地走在一片寂寥的街道上。
……
“这么说,你是……”顾柳岺惊喜地看向南宫玉蓉,可南宫玉蓉还是那般冷漠淡然的模样,丝毫没有一点起伏,甚至,看向他时还有几分莫名的嫌恶。
“我早已对天发誓,终生不嫁,往后的岁月中,我只想与儿子一起度过余生,兄长还是,另寻良人。顾家,与我再无瓜葛了。”
……
“大人,快看,那不是顾公子吗?”
一双鹰眼,再次锁定在了顾长生的身上。
“后生!” 徐衡立马迎上前来,数十位随从横在街上,硬生生挡下了顾长生的去路,“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徐大人,有什么话快说吧。”顾长生心境极近崩毁,现在又遇到徐衡,早已是火上浇油,就差一点就炸了。
“明人不说暗话。”徐衡甩袖震声道,“三日后武林大会既要闭幕,若令堂不肯坐这盟主位……”
“你要做什么!”少年瞳孔骤缩,即便如此,娘亲依旧是自己的逆鳞,他决不允许徐衡动她一根汗毛!
“江湖能人,多得是,谁来坐盟主之位都一样,我愿意给她,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她不坐,那就是不愿为国效力,那就是通敌叛贼,论罪……抗旨谋逆,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徐大人好手段。”顾长生忽的轻笑,指尖穿透掌心,渗出一股股热血。
“只有三天,你说不动她,刽子手就来帮她说动。想清楚,后生。”
待到人群散尽时,顾长生掌心已掐出血痕。
他望着南宫家方向的灯火,忽然想起七岁那场大雪——娘亲抱着他唱《采莲谣》,腕间沉水香混着血腥气。
“徐衡……”少年咬碎齿间蜡丸。
我一定,要杀了你!
……
元宵佳节,正街大道早已人满为患,处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又逢朝廷军大胜,朝廷特意将宵禁解除,连开七日,通宵达旦,举城欢庆。
“闪开!让开!”顾长生快步穿梭在人群之中,与悠闲逛街的人们形成鲜明对比,一片片整齐的队伍被他一人打乱,而他只想尽快赶到——
要想杀朝廷命官,明着来肯定毫无机会,那就只能从暗处下手,试问有谁还能比唐门更会这一手呢?
“走……走水了!咳咳!西门的山上走水了!”忽然,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再次轭住了顾长生的脚步。
西门……那不是……我家?
“你说什么!!!西门哪个山上?!哪里走水了?!”顾长生一把拽住那人的衣领,大声质问道。
“我……我不记得了!我就看见西门那边的山上火光冲天,我想起来那里好像还住着一户人家,就想着来喊人帮忙救火……”
顾长生甩开众人,又马不停蹄地向家中奔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徐衡怎么会这么早就动手?!这雨雪天怎么会失火!娘……娘!
“闪开!”
子夜的风裹着焦糊味窜入鼻腔时,顾长生正踩碎第七根枯枝。
远处山脊腾起的赤光将雪云染成血痂,他盯着南宫家方向那抹狰狞的红,喉头陡然涌上铁锈味。
“娘——!”
嘶吼撞碎在林间,惊起寒鸦如墨点乱溅。
少年发疯似的狂奔,腰间机关匣的铜扣被震开,沿途洒落铁蒺藜也浑然不觉。
待他踉跄扑到院门前,却见青瓦白墙完好无损,唯有西厢房檐角挂着半幅焦黑的旗——原是邻山猎户失火烧了柴垛。
“……娘?”
推门的手在发抖。庭中石径积雪未扫,他赠娘亲的生辰礼“引路木鸢”碎在阶前,翡翠眼珠滚进冰缝。正厅八仙桌上,药炉尚温。
“不在……怎会不在!”
母亲为什么不在家中,明明刚才还在和大伯说话,现在又去哪儿了?!
此时的朱雀大街,灯河倾天。
千盏琉璃走马灯将飞檐照成透亮的茧,鲤鱼灯衔着金箔在人群头顶游弋,糖画摊子腾起的蜜雾里,嫦娥与玉兔的轮廓正被孩童的惊呼惊散。
顾长生攥着半块蟠龙佩挤过人流,额角冷汗把鬓发黏成墨线——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胭脂香粉,此刻都成了刺鼻的硝烟味。
“让让!”
他撞翻了一簸箕元宵,白玉团子滚进青砖缝,卖汤圆的老妪咒骂声淹没在爆竹声里。
“砰——”
一朵金牡丹在夜空炸开,霎时火树银花。
“诶!好侄儿,你这样慌张,是去何处?”这时,一抹铁掌突然掐住自己肩膀,顾长生定睛一看,原来是道宣和陈勋。
“我娘,我娘去哪儿了?!你们知不知道?!”顾长生发了疯似的抓住陈勋的手臂,声嘶揭底地喊着,再找不到娘的下落,他都快发失心疯了!
“冷静!顾施主,南宫夫人多时不见你归家,是上街寻你去了,方才贫僧在南巷看见过她,你可去那处寻觅。”道宣安慰他道。
“多谢大师!”顾长生再等不了其他,立刻又转身向南巷跑去。
“母子情深啊,是吧。”陈勋暗暗感叹,“我要是也有这么个孝顺儿子就好了。”
“娘!”嘶哑的呼唤卡在喉头,奔波辗转,顾长生已是没了气力,喉咙处的铁锈,心急火燎的攻心,身心俱疲的他此刻哪怕只是见到南宫玉蓉也是死而无憾了。
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娘,你在哪儿?!
就在顾长生就快力竭倒下地瞬间,他总算是听到了那一声魂牵梦绕的呼唤——
“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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