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像一片被投入鹅卵石的水面般泛起涟漪,扭曲的泡影在莉丝眼前飞速流动,那些即将破裂的水泡上映出了某个曾经存在的世界。
燃尽成焦炭的黑色尸体将地板铺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冲入鼻腔。
朦胧的光亮在不远处闪烁,即将吞噬整个屋子的跳动火苗却不断收拢、缩小,将所经之处恢复原样。
“妈妈……”
花瓶的碎片从木地板上跃回桌面,严丝合缝地嵌入原来的位置;不再鲜艳的血液汇成细流返回体内的血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倒在墙边的女子眼睫微微颤动,似乎将要苏醒。
“妈妈!”
逆流的记忆被按下暂停键。一切都静止了,像一场格外真实的梦。
她无法形容正在发生的事——作为掌握时间能力的超能力者,莉丝对自己所能做到的事知之甚少,熟练地使用能力并不足以让她洞悉这一宇宙的基本概念,毕竟那是人类精英努力了上百年也没能得到的答案。
她只是把这个巨大的黑盒子当作工具,简单地输入指令,输出结果,没有人知道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包括莉丝本人。
不过,这并不影响普通人敬她如神明。
在多如牛毛的关于时间的比喻中,莉丝最喜欢的是“手中的沙子”。
“无论手指再怎么握紧,沙子也会从指缝中溜出去。”
她喜欢的不是这个比喻本身,而是其中的意象:对她来说时间更像是蜷缩着的手指,而她就像沙粒一般随意穿梭其间,翻过一座又一座时空的山脉,审视着无人可及的维度。
这种能力并非与生俱来。
掌握能力的过程类似于通过后天学习来实现对耳朵的控制——动耳肌就在那里,但打开枷锁需要持续的生理和心理层面的感知。
精神层面的需求在这一过程中尤其显着,以时间丈量步伐的旅程会带来大量重复冗杂的信息,一般人的大脑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信息量,更不用说区分虚拟与现实、过去与未来了。
然而,有些讽刺的是,时间能力者获得能力的时间,却相当不合适。
那天,摩罗尔的极端成员找到了莉丝和薇薇安的躲藏处。
普通人和超能力者的结合一直以来都饱受争议。
在那个年代,普遍矛盾下的和谐融洽反而成为了众矢之的,逐渐演化成一场瞄准异端的暴力行动。
姐妹俩的母亲是超能力者,而父亲不是。
因此,他们一家成为了摩罗尔组织的清理对象。
在爱情和亲情的驱使下,父母想方设法躲避着一次又一次的极端种族分子的追杀,一边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尽可能地让她们生活在远离纷争的温室里。
直到那个夜晚,摩罗尔的一次毫无征兆的秘密行动让他们没能来得及撤离住所。
在超能力者面前毫无抵抗力的父亲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母亲在战斗中杀死了参与袭击的最后一位摩罗尔成员,自己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地靠在墙边。
薇薇安还未熟稔当时仅被认为是普通念力的空间能力,在过大的身体负荷下昏迷不醒。
只是普通人的莉丝从地下室的暗门里钻了出来,眼前的景象让她瘫坐在地。
“别怕……”
“已经……安全了……”
血液铺满了眼前的地板。腿上传来冰冷粘稠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自己正跪坐在地,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以后……要靠你们自己了。”
“保护好……妹妹……她不懂事……”
“对不起……”
最后的嘱托断断续续地传入莉丝的耳朵。
没有任何一位母亲希望自己在子女面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可她也的确做不了更多了。
还没来得及听到女儿的回答,她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可是,一个普通人要如何保护一个超能力者呢?
这个令她困扰的问题在第二天日出的时候,以一种完美的方式解决了——
她不再是普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