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得火红灿烂,整条街道的树丛好像着了火般燃着赤焰。
昨晚才下了一场雨,打落一地花叶,虽然晒了一天已经不见水渍,不过整条步道铺满米粒绿色小圆叶,落花虽残未凋还映着最后的鲜红穿缀其间。
吴心禅最喜欢踩在铺满落花落叶的步道,小时后每逢周末爸妈就会带着她去七君山踏青,七君山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花草树木盛开,那时只觉得满山满树都是姹紫嫣红也说不出好不好看,但是那些落花落叶铺满步道踩在上面软绵绵还有细细的沙沙声总是让她心情很好。
高中时忙着课业已经无法陪爸妈出游,而且有了手帕交就喜欢腻在一起,那些学校里同学间的八卦、发型饰品衣裳还是偷偷画一点点的妆,还有哪个男生是不是在补习班望着谁,这些话题怎么能跟爸妈聊?
有时偷闲拖着好朋友去七君山走走总是被说老土,吴心禅还是满不在乎死缠活赖要人陪。
同学间竞争激烈,勾心斗角也层出不穷,要不是高二时分组和李湘如开始不同班级,吴心禅大概连这个硕果仅存的好朋友也不会再有。
李湘如那人虽然总是不知道在傲什么,不过其实是面冷心暖,很多时候跟她吐露心事她竟然经常都可以一针见血说出不算安慰但是让人舒服些的洞察。
唯一讨厌的是李湘如总说七君山虽负盛名但是春季的花景太庸脂俗粉少了幽静余韵,吴心禅逼问她还有哪里可以超越七君山的绝景,李湘如又顾左右而言他,那神情真是令人不爽。
念大学后李湘如留在北邑市,而吴心禅从小到大窝在北邑市早就腻烦,趁着填志愿一溜烟就跑到远远的南港都来逍遥。
哪知道爸妈拗不过她却也不放心给她这么疯癫乱闯,硬是要她去在南港都工作的哥哥家寄住。
哥哥住在南港都的新兴别墅区,整个社区都是格局不大但是独门独院却又比邻而居的小别墅,住起来幽静独立却又可以守望相助。
也不是讨厌哥哥,只是说不上怎么特别喜欢,毕竟相差了十五岁之多,整个成长过程和生活经历完全不同,连哥哥都待她像女儿一样,要说有什么亲密的兄妹感情实在没有办法。
再说哥哥结婚三年多犹膝下无子,虽然爸妈没有给什么压力但是哥哥自己却有点在意,自己住在哥哥家老觉得会妨碍他们夫妻一时兴起的翻云覆雨时机。
只是哥哥也疼爱吴心禅,一手张罗她在南港都的生活起居,碍于全家的关爱压力,吴心禅也只好退一步妥协乖乖住在哥哥家。
和哥哥的隔阂其实只有年纪的差距而缺少亲密的话题,但是和大嫂就真的没有交集而难以亲近。
和哥哥比起来,大嫂更像一板一眼的法务人员,虽然不特别拘束吴心禅的生活作息,但是严谨的生活习惯和刚毅不迂回的个性则强烈地散发出让人屈就配合的压迫感。
最让吴心禅心里介意的是原本在北邑市生活时可以自由地饲养宠物,可是来到南港都想养只小狗陪伴却是大嫂主动拒绝。
即便是哥哥出面游说,大嫂在这个环节意外地坚决反对,这就让吴心禅心里很不是滋味,每次和大嫂打照面总有疙瘩无法放开心坦然应对,所以每次都只有寒暄完就匆忙找事躲开。
踏着凤凰花落叶铺满的街道,走回家的路上总会开始有点沉闷躁郁,除了脚底下柔软碎响的触感可以让吴心禅回忆起那些欢乐时光而略有快意,其他早就耳闻无数的外宿狂欢生活只有偶尔浅尝,想夜游还是鬼混总有门禁限制而难跟趴跑团,真的是打错如意算盘。
一路晃回家里已届黄昏,只是夏天日长,太阳还金黄闪亮热气逼人,打开门发现玄关放着两双黑皮鞋款式一男一女,有点诧异今天两人的早归,又想到可能打扰了他们两人生活难得的私密,心里微微叹气准备堆出笑容去闲扯一些寒暄来应对搪塞。
“心禅,回来啦?”哥哥在客厅整理着文件档案资料分门别类放进摊在地板上的皮箱,大嫂在厨房忙着切菜,瓦斯炉全面启动,放着一只压力锅和砂锅各开着火烹煮。
“嗯。晚上有客人要来呀?”吴心禅看这仗阵不像是三口人所需的庞大。
“噢,那是你大嫂在备菜啦!”哥哥笑着继续整理东西边解释着。
“她们姊妹淘定期聚会,我想说最近我刚好要出差几天,干脆叫她们聚会在我们家里办,一来我们家地方大好容纳,二来是人多热闹陪你们我也比较放心嘛!”
“喔……”吴心禅倒了一杯茶给哥哥。“那你晚上就要出发了吗?”
“没,明天一大早再出门就可以了。难得今天早下班,就先回来整理行李免得晚上手忙脚乱。”哥哥喝了一口茶继续忙碌。
“那……我上楼了。”吴心禅迳自走到楼梯间。
“待会下来吃晚餐,帮你大嫂试菜!”哥哥回过头叫喊。
“我在外面吃过了欸!”吴心禅回答。
“那……星期五你早点回来跟她们一起吃,你大嫂的功夫菜真的很棒!”
哥哥不放弃地游说。
“再……看看吧!下个礼拜学校期末考,我可能会去系图温书。”吴心禅尽可能自然地推拖。
“……好吧!”哥哥微笑。“饿了随时下来!”
“嗯!”吴心禅也微笑,然后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
唉,该怎么开口自己已经在外面找出租的房间,想说暑假就搬出去住了?
还是偷偷去求老爸吧?
老爸最受不了撒娇了,应该会有用……“你有跟心禅说她们那天晚上要住家里吗?”大嫂从厨房走出来。
“我忘了欸!”
“心禅好像有点别扭?”
“没,你想太多了啦!”哥哥笑着搂了老婆的腰,往额头上轻啄一下。
“哎,油油的啦!”大嫂笑着轻轻躲开。
“我就喜欢你油油的!”哥哥又重新追上搂住,抱得紧紧地。
“宏明,你觉得心禅是不是不喜欢住我们家里?”大嫂幽幽地说。“她好像都不太跟我们互动。”
“没办法,年龄差太大的关系吧。”吴宏明耸耸肩。
“我怎么知道老爸老来风流,妈去世这么多年,老爸突然会跟他的研究助理天雷勾动地火就结婚了,然后噗通一声又生了一个妹妹,连我都被吓到了好不好!”
“那你呢?虎父无犬子,你会不会也这么风流啊?”
“我哪敢啊,老婆大人!”吴宏明故做惶恐委曲。“我很乖的!”
“嗯……搞不好哪天你也跟你的助理小姐噗通一声就……”
吴宏明捂住老婆的嘴。“傻瓜,我只想跟你噗通一声呀!”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到现在都还怀不上……”
“傻瓜瓜,那我们就噗通噗通……一直噗通到生出来为止呀!”
“谁……要跟你一直噗通噗通的……”
“除了你还有谁呀?难道是我的助理小姐吗?”
“唉呀!”大嫂气得跺脚。
“都说你是我的唯一了嘛!”吴宏明温柔地抱着老婆。
“那……你星期天早点回来……这个周末是排卵期……”大嫂越说越小声,到最后羞红了脸。
“遵命!老婆大人!”吴宏明开心地用力吻了老婆一下。
喔,有够肉麻的。
走出房间想去浴室洗把脸的吴心禅在楼上的楼梯口听到楼下调情的语句,想到两个平常都是绷着脸正经八百的人私底下也是这个模样,吴心禅只觉得大人的世界都是虚伪而无聊的,装模作样,哼!
回到房间打开电脑连线上网,荧幕右下角飞舞着白色羽毛,游标点了一下打开新进信件,除了李湘如问她暑假什么时后回北邑市聚聚之外,其他都是无聊的转寄笑话或是广告信件。
才想着要回什么给李湘如,喇叭又响着咕咕声。吴心禅点开信鸽系统,线上好友名单亮着一只趴在地上的熊猫。
“嘿,趴趴,怎么没去吃晚餐呀?”吴心禅飞快打着字。
“吃过了。”荧幕上的回应更快,像是设定好的指令似的。
“吃什么?”
“自助餐。”
“切……那多无聊!”
“省钱。”
唉……猪头,不会找话跟我聊吗?“那你猜我吃什么?”
“生菜,不加沙拉。”
“咦,你怎么知道?”
“减肥。”
吴心禅笑了。虽然趴趴老是酷酷的很省话,不过聊天打发时间也还算反应灵敏。
“我跟你说喔,我们家星期五要开PARTY耶!”
“这么好。”
“拜托!都是老女人,一群已婚妇女在那边砸舌根缅怀过去还要很陶醉的样子,很无聊好不好?”想到年初农历新年那时候也是在家里的聚会要再重复一次,吴心禅都觉得乏味之至。
“好。”
好你大头啦!趴趴你也太省话了吧!
“欸,我的电脑最近又卡卡的了,你来帮我看一下好不好?”
“什么问题?”
“我知道的话还要问你吗?”
“……”
哈哈!吴心禅终于有占上风的得意,说不出话了吧?“什么时后来看啊?”
“下礼拜一。”
“太晚了,都期末考了好不好?不行,最晚也是礼拜天!”
“有事。”
你这么宅,哪有会有什么事?“那……礼拜六?”
“也有事。”
“这礼拜四?”
“要打工。”
吴心禅快气炸了,臭阿宅你这次是在跩什么啊?“那不管了,礼拜五!不来你就给我试试看!”
“……你家不是要开PARTY?”
吴心禅的火山爆炸开来。“你管我!就是礼拜五!”
荧幕后一个戴着黑色粗框眼镜的男生微微笑。
忙了一天,明早还要出差,吴宏明已经呼呼大睡。
望着老公安详的睡脸,枕边人心里有一种平和的踏实。
自从转换职场跑道之后,在新工作的环境里面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却像是走到水穷处叫声芝麻开门,那个比宝藏还珍贵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生命里面。
历经苦读考试踏入检察官体系,单位里的前辈正打算转入律师体系,因此有很多时间领她入门,两人日久生情终成眷属。
他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物理学家,他又是南港都首屈一指的律师事务所最年轻的新进合伙人,这样的背景和成就实在没有什么好挑剔。
一年前他年轻继母生的妹妹考上南港都的大学,全家都捧在手掌心上的小公主谁也不放心她外宿,于是就近安排入住家中。
虽然小公主也不算太骄矜,但是怎么也难以拉近彼此的距离,加上自己本来就不擅长弯下腰去打理人际关系,所以小公主的入住或多或少都有干扰到原先平静而甜蜜的两人生活。
不过结婚嘛,总有什么要妥协的地方,稍微忍耐也没有什么太值得计较的繁文缛节。
只是原本老公打趣说家里以后养了两只蝉,那还不整天知了知了叫个不停吗?结果一树不荫二蝉,家里反而少了几分热闹,多了一丝尴尬。
只好期待自己的肚皮争气一点,也许生个小娃娃出来,家里会活络些,气氛也会自然些吧!
夏玉婵转身望着窗外的夜景,月光皎洁柔光晕开边线,圆圆的月亮看起来似乎又更胖了一点,好像是小娃娃圆嫩的脸颊。
不知道小美的脸颊有没有比月亮更神气可爱?
等星期五方懿蕙带她来的时候就可以瞧瞧这个小妮子是不是又更漂亮啦!
好希望自己也能快点怀上一个,夏玉婵心里这样想着,久久不能成眠。
“怎么样,电脑有什么大问题吗?”吴心禅趴在床上看着杂志。
“你的系统是旧版的,里面有个程式只要被广告软体绑住,整个作业系统就会被拖住,越跑越慢。还有啊,你的风扇好像快要坏了,转起来的声音怪怪的,不过最大的问题应该是……”
“好了好了,你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反正你就帮我修到好行不行?”
吴心禅不耐烦听完说明解释,直接打断。
“不行。”
“为什么?”吴心禅龇牙咧嘴。
“要,换,零,件,啊!”
吴心禅噗哧一声笑了。
“笑,什,么?”
吴心禅这次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你刚才讲话的语调跟我高中同学简直一模一样,超好笑的啦!”
“那你到底要不要修电脑?”
“修!当然要修啊!”
“那我们去电脑商场买零件吧!”
吴心禅望着窗外白炙的天空,光想都会热到冒汗,真的出去还得了?“欸,趴趴,我跟你说啊……我的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你不想出去买对不对?”
吴心禅尴尬笑了,摆出无辜又委屈的模样。“拜托你嘛……”
“钱啦!”
吴心禅嘻嘻一笑,从皮夹掏出钱来。“对了,顺便帮我买杯珍珠奶茶好不好?”
“……”
“噢,两杯!一杯我请你!”
趴趴望着躺在床上耍赖的女生,收下钱闷哼一声。
“家里钥匙在玄关的柜子上,你买好直接开门进来就可以了!”吴心禅趴在床上继续看着杂志,头也不回跟趴趴挥手道别。
推着黑色粗框眼镜,将趴在床上的吴心禅看得清清楚楚。
俏丽的短发仅仅遮到脖子的一半,脖子的另一半连接到T恤圆领开口的肩膀,不知道是天生丽质还是勤做保养,吴心禅的肌肤即使在南港都的艳阳曝晒一年仍然是雪白水嫩。
T恤紧紧包着身体,可以清楚看到内衣轮廓凸起线条,而短到逼近大腿根部的牛仔热裤既夸张地凸显了圆浑爆满的肉臀,也让修长却饱富青春活力的双腿一览无遗。
吴心禅回过头,眉毛被浏海遮住,灵动透彻的圆眼眨着俏丽睫毛,瞳仁黑白分明还闪着水光神采,小巧的鼻子接着小巧的嘴唇,笑起来两颊有清楚的酒窝映在粉红色的肌肤上。
“怎么啦?”
“期末考要到了耶,你不温书喔?”
“早就看完了啊!”吴心禅目光回到杂志上。“赶快去买啦!”
听到屋外机车的引擎声慢吞吞地驶去,吴心禅才自顾自地笑了。
还记得新生训练的时候,趴趴就是个令人注目的怪人。
怎么说呢,喜欢玩电脑的阿宅很多,如果趴趴只是戴着黑色粗框眼镜穿着泛黄过时的T恤牛仔裤还有脏破球鞋,那其实也不算多另类的阿宅。
偏偏趴趴从一进学校开始就随身带着小笔电,只要坐着就可以对着荧幕啪啦啪啦地敲打键盘。
说是电脑狂人嘛,那台小笔电也不过是很普通的机型,甚至外壳已经刮得花花旧旧,跟一些家里有钱的年轻人带的时尚机款比起来连让人想一窥究竟的兴趣都没有,更别说要借还是要偷了。
课程开始以后,学生们普遍还是习惯用纸笔来做笔记,只有趴趴就是一台笔电闯天下,别人是笔记沙沙声,趴趴却是啪啦啪啦键盘声,不只经常引起同学侧目,连上课的教授都会忍不住停下来观望。
上到经济学的理论模型或是微积分的方程式座标图时,大家心想趴趴总没辙了吧,没想到趴趴仍然轻松画就,这时大家才真的封他是班上的宅中达人。
原本自我介绍时,趴趴说他眼前很胖又挂着没睡饱的黑眼圈,所以他的朋友都叫他熊猫: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是一般时下年轻人的普通体型,所以班上的同学反而都叫不出熊猫这个绰号。
倒是有一次某个女同学意外发现趴趴戴眼镜发呆时的模样很像卡通熊猫趴趴熊,于是后来大家都开始叫他趴趴。
趴趴宅归宅,却颇有个性。
很多女同学总会撒娇拜托他帮忙修电脑,趴趴倒是一次都没答应,让其他也玩电脑的阿宅乐得有机会一亲芳泽。
班上的户外活动趴趴也几乎没参加,所以上学期末有些阿宅近水楼台凑成班对了,大部分的仍然是驮兽命运,只有趴趴置身事外而成为不折不扣的怪人而非阿宅。
吴心禅从入学开始就是班上的明星人物,长得漂亮又聪明活泼,从同班同学到各年级学长,甚至外系外校都有不断的追求者想要亲近认识。
班上的阿宅最早碰了钉子,随后是帅或有钱的男生也跟着碰壁,吴心禅拒绝起人也从没暧昧不明,态度坚决之余偶尔难免流于尖酸刻薄,让被拒绝的人心里多有疙瘩。
很明白自己魅力的吴心禅确实有些眼高于顶,在伤害过那些看不上眼的阿宅和娘娘腔之后,吴心禅赫然发现只剩趴趴还幸免于自己的魔掌。
终于在上学期期末分组报告里,趴趴和吴心禅被分配到同一组,那堂课是法学概论,老师给的题目是分组去法院旁听一场审案过程,然后就旁听的角度去理解案情源由还有检察官与辩护律师各自立场,最后分析法官判决结果和自己的心得。
吴心禅回家跟哥哥提了,哥哥就主动跟夏玉婵打了声招呼。
于是夏玉婵替吴心禅安排了去旁听当时自己在办理的案子,再由吴宏明帮忙解释法律上的专业术语还有案子的各项流程与细节。
旁听那天吴心禅事先就跟同组的同学说检察官是她的大嫂,所以每个同学仿佛对那个严肃的检察官有了比较人性化的认同而非冷峻的陌生距离,甚至还有贫嘴的男生夸张说被这样的美女检察官质询一定会全数招认,被女同学们酸了好一阵子。
趴趴没有加入贫嘴行列,只是默默地将大家的心得打成报告,弄得漂漂亮亮交出去。
却是那次分组报告,吴心禅试探性地跟趴趴攀谈,而且故意发牢骚说自己的电脑坏了怎么办,很意外地趴趴告诉吴心禅他可以帮忙。
趴趴拜倒吴心禅的石榴裙下马上就在班上传开,大家都等着看趴趴会怎样踢到铁板,没人相信吴心禅会喜欢这种怪人。
结果趴趴就真的只去帮忙吴心禅修好电脑就没有下文,换吴心禅心里有点骚动,没理由这个男生对自己可以这么不闻不问。
换成是吴心禅若有似无去惹着趴趴,还把自己的信鸽帐号跟趴趴交换,学校里吴心禅趾高气昂,回到家里就变成古灵精怪缠着趴趴问尽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引诱趴趴上勾动心。
趴趴在吴心禅的攻势下成了熟络的网友,而且开始软化态度帮吴心禅跑腿修电脑,偶尔还温馨接送情,俨然成为吴心禅的专属驮兽。
说喜欢嘛,趴趴长得又不帅,虽然五官算是清秀,但是那股宅味土样实在让吴心禅难以动心。
本来想找个机会伤害一下趴趴,但是一来生活上意外地开始依赖着他,再来趴趴从来也没有逾矩,吴心禅反而就真的把趴趴当成朋友,聊聊天谈谈心,除了感情之外无所不谈。
只是想到那个本来独行侠般的趴趴,现在也被自己弄得像阿宅驮兽一样,吴心禅还是有着终究征服到的得意。
趴趴买去买东西有够久,虽然是大白天,吴心禅还是忍不住打起瞌睡。
朦胧间听到房间门开的声响,吴心禅揉揉眼睛起身,看见趴趴走进房间,忍不住发牢骚抱怨。
“欸,趴趴,你去有够久的耶!”
“哪,饮料。”趴趴耸耸肩,把珍珠奶茶递上。
吴心禅插进吸管,吸一口就皱起眉头。“这哪一家的啊?味道怪怪的耶!”
“不然你喝我的看看。”趴趴没理会吴心禅,往电脑桌前坐下。
吴心禅又拿起另一杯喝。“也是一样耶!”
趴趴转过身拿起吴心禅手上一杯奶茶喝。“没有啊!”
“喔!你一定是想要跟我间接接吻才买怪饮料给我喝!”吴心禅嘿嘿笑着捉弄趴趴。
“拜托!”趴趴露出嫌恶的表情。
“喂!没礼貌!”吴心禅假装生气地叉起腰。“怎么说我也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美少女耶!”
趴趴把饮料拿给吴心禅。
“我就说怪怪的嘛,不喝了啦!”吴心禅撇过头不理趴趴。
趴趴手上饮料用力捏掐,杯身爆开奶茶溅了吴心禅一身。
“喂!趴趴,你做什么啦!”吴心禅气恼地拍着身体,眼见床单也湿淋淋好大一块,而且还是甜腻腻的饮料,想到马上洗都未必能清掉痕渍,吴心禅忍不住爆起脾气。
“身材还不错啊!”趴趴笑着望向湿淋淋的吴心禅上半身。“有C吧?还是D?”
“D你大头啦!”吴心禅看见趴趴色眯眯的眼神就更火大,扬起手想把手上饮料往趴趴身上丢。
趴趴一手掐住文心禅拿饮料的手腕,抢下吴心禅的饮料,用力往吴心禅身上丢。
饮料爆开在床上,洒了吴心禅一裤子湿,而珍珠粉圆散落在床单来不及吸渗的奶茶湿洼,弄得吴心禅一身狼狈。
吴心禅想挣扎站起身,却被趴趴一把推倒跌回床上,随后趴趴跟着跳上床压坐在吴心禅身上。
“趴趴,你干嘛啦!”吴心禅气得挥拳乱打在趴趴身上。
趴趴抓住吴心禅的手用力强压在床,俯身靠近吴心禅。“我干你啦!”
吴心禅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升起强烈的恐惧,但是惊怒之间仍然奋力地扭动身体挣扎。
趴趴用一手按住吴心禅两边交叉的手腕,腾出一只手用力甩了吴心禅一巴掌。
吴心禅依然不放弃挣扎,用尽力气发狂地扭动身体。
趴趴索性放开手,站起身就往吴心禅身上猛踢狂踹,一下子被极端的暴力对待,吴心禅感觉到身上的殴击好像异常的痛,忍不住卷曲起身体防御。
“你要不要看看我买了什么零件?”趴趴转身拿出袋子里的物件。
吴心禅即使惊疑惧痛,听到这样问还是忍不住将目光移到趴趴手上。
“看!网路线耶!”趴趴笑着松开网路线。“新牌子,不知道耐不耐?”
趴趴再度扑到床上,一面和吴心禅扭打,一面用网路线将吴心禅的双手分别缚在两边床柱上。
趴趴绑得很紧,柔韧的网路线将吴心禅的手腕勒得很痛。
“趴趴,你为什么要这样?”吴心禅披头散发模样狼狈,压抑着又惊又怒又惧的情绪喘气询问。
“好玩而已。”趴趴坐在吴心禅的小腹上,吴心禅既无法施力抬腿,也不能用力扭腰挣扎。
“好……玩?”吴心禅诧异。
“那不然呢?”趴趴眯着眼伸出手指轻轻刮着吴心禅的下巴,那轻浮的狎玩模样让吴心禅觉得自己只是个被俘掳的猎物而已。
“你以为是因为你特别漂亮吗?还是我早就觊觎你的美色?”
吴心禅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好玩不可以吗?”趴趴很有耐心地将吴心禅湿掉的T恤拉起脱至手肘卡住,湿而紧绷的衣服让吴心禅连手肘都觉得快被夹断。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吴心禅已经强硬不起来,抖着声音尽力让自己不怕得哭出声示弱。
“是呀!”趴趴望着被奶茶染渍的鲜黄色胸罩,被乳房饱满鼓撑起。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对于趴趴开始的攻势,吴心禅越来越恐惧。
“好朋友不就该玩在一起吗?”趴趴解开胸罩的扣带,也将胸罩推到手肘处卡着。
吴心禅粉红色鲜嫩欲滴的乳头点在雪白盈圆丰满的乳房上面,秀色可餐,趴趴很惬意地捏着乳头扭转。
“呜……”吴心禅终于害怕地哭出来。“趴趴……拜托你……不要这样…”
趴趴笑而不答,俯身舔着乳房,舌尖不断逗弄乳头,年轻的身体正值好奇而敏感的尴尬阶段,一经刺激乳头就昂首坚立。
趴趴侧着身一面舔拭着乳房乳头,一面伸手钻进内裤,隔着紧而贴身的外裤内裤,手指在前进间狭隘而难以猛进。
终于摸索到毛茸茸的密林,中指伸长感受到一道肉缝,再用力前探手指就陷入缝内,柔嫩的肉唇不知道是奶茶濡湿还是挣扎热汗沁发,湿黏而轻易地吞纳了手指。
“啊!……”身体最私密之处被这样强行侵入,吴心禅吓得叫喊开来。
手指探入就开始刮抠,异物占入自己的体内,吴心禅一瞬间想像到各种强暴的新闻还有罗曼史小说里面描写情爱的叙述,甚至连健康教育课本硬梆梆的生殖器官图片都出现在脑海。
可是不论如何纸上谈兵,现在面临的就是最真实的短兵相接,而且来得太快太突然,吴心禅除了惊惧,完全想不到该怎么办才好。
原先被裤子压着的手指移动困难,现在伸入阴唇内隙反而被压住而拔不出来。
趴趴轻亵地拔出又被裤子压回唇肉内,来回反复像极了自慰爱抚,即便是被强暴的当下,这样的抚弄还是让吴心禅敏感地泌出爱液,而且微微颤抖着若隐若现的快感。
“拜托……不要……”吴心禅一哭就停不下来,脑带乱成一团,有种哭得越伤心也许会越博得同情的自以为是。
终于趴趴抽出手指,将湿漉漉的手指往吴心禅的嘴唇上抹。“怎么样?自己的淫水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然后趴趴解开吴心禅的热裤钮扣,哗啦一声就将裤子半扯半脱卸掉,只剩下鹅黄色的棉质内裤,阴部濡湿好大一块变成土黄色。
趴趴跪着用膝盖压住吴心禅的大腿内侧,吴心禅的阴部隔着内裤敞开鼓胀在趴趴面前,趴趴戏弄地搓揉着,吴心禅又痒又麻,也不知道该怕还是该羞。
泪眼中望着趴趴的面孔,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注视过他的模样。
把趴趴当成朋友,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最多的竟然都是网路上面的打字记录,胜下来的只有趴趴修电脑时或蹲或坐的侧影还有骑着机车离去的背影。
原来只有这些而已。
我以为我很认识趴趴,原来只有这些而已。
李湘如还有活灵活现的神气映在脑海里面,但是趴趴呢?
趴趴现在正在创造吴心禅全新的认知记忆,每逗弄一次就在吴心禅的脑海里面用锐利的刀锋刻画下一个痕迹,而且会渗出血滴那么痛苦。
“天啊,胖子,你是在那边拖戏拖什么啊?”房间门突然打开,鱼贯走入两个人,年纪似乎和趴趴相若,但是五官面相略有沧桑。
“还以为你马上就要开始了咧,结果现在还在前戏喔?”两人互相打趣,神情轻松,可是其中一人拿着手提摄影机,感觉很不妙。
而且……胖子是谁?“好啦,要开始了啦!”趴趴笑着回答。
拿着手提摄影机的人蹲下靠在床边,嘿嘿笑着专心拍摄。
“不要拍!”吴心禅惊惶而慌张地尖叫着。
趴趴按住吴心禅的小腹,不理她的挣扎脱下内裤,然后将内裤揉成一团塞进吴心禅嘴里。
吴心禅只觉得一股体液的强烈味道从嘴冲入鼻腔,然后才是微微的尿骚余味。
想张嘴叫却只剩咿唔闷声,房间再加两个人突然就变得拥挤,以为只是单纯的临时起意强暴,现在被镜头对着吴心禅心里才真的升起了无法预料的恐惧,而且有种越来越糟的预感。
那种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让吴心禅呆若木鸡僵着身体不知所措。
“干,蔡诗萍至少还会动。”没有摄影的人说着。
“对,虽然被玩这么烂,可是动得蛮认真的。”摄影的人点头认同。
“不过还是大奶婵干起来最爽!”没有摄影的人开始品头论足起来。
“哪有!还是欠干蕙骚包好不好!”摄影的人这次就反对了。
“他们话很多对不对?”趴趴微笑着抬起吴心禅的双腿然后扳开。“真的很烦,都不知道是用上面嘴炮还是用下面干炮。”
吴心禅叫不出声音,只能用喉咙鼓动浊音哀求。
挣扎间看见自己被拉高的双腿夹着阴毛覆盖的耻丘,而上面有一根大到像是道具般的肉棒磨蹭着自己的阴唇。
趴趴低头望着吴心禅粉红色的阴唇泌着爱液,像是早晨的玫瑰花苞滚着露水微开待绽,清纯一如肉体的青春气息。
不论如何还是应观众要求先来段正常的吧!趴趴侧头看了镜头一眼心里这样想。
将龟头对准镶在阴唇吐露的开口,把吴心禅的双腿紧压整个身体对折弯曲,趴趴将肉棒垂直抵在阴道口,朝着花蜜微沁的洞穴路径,将全身的力气随着整个体重压下,肉棒一口气贯穿处女膜,巨大突入到蜜穴最深处顶撞花心。
吴心禅在这一瞬间同时体验到破处和最深入的性交,可是完全没有快感,只有撕裂的剧痛。
吴心禅用尽力气吼叫出来,可是嘴被捂住,只能将圆眼瞪得老大像是要弹跳出来才能略为宣泄椎心刺骨的痛楚。
趴趴微微拔出肉棒,缓慢而倒退的剧痛让吴心禅有种内脏被勾出的错觉,才一口气被提吊出来,趴趴又猛然压下凿入,吴心禅毫无防备再次被扯裂下体的知觉,眼前一黑差点就昏厥过去。
然后趴趴开始加快速度,吴心禅有一度真的昏死,但是重如炮击的抽插又将吴心禅轰回现实,像是被卷入漩涡里拧绞而身不由己。
几次抽插后爱液随着激烈的动作满溢喷溅出来,半透明的黏液夹杂着血丝有滴有流,色彩鲜艳魔幻好似琥珀融浆。
吴心禅数不清自已被捅凿多久,剧痛一直弄得她头昏眼花,逐渐有一丝意识清明时,才发现趴趴将巨根肉棒拔出。
趴趴将吴心禅下体再往内折,吴心禅几乎是用背膀在支撑自己的重量,没有拿摄影机的人走过来帮忙压住吴心禅的双腿,而趴趴再次对准洞口,只是这次是股沟间的菊洞。
这菊洞真不一样,喜欢走后庭的趴趴观察着菊洞样貌。
吴心禅的肛门花瓣细长折叠,不似菊花反而像睡连,而粉红色的肌肤肉折更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冽气质。
也许会是极品,趴趴兴奋地期待,将濡湿爱液的肉棒龟头用手箝住使劲挤入睡莲花芯。
肛门张开的异感让吴心禅醒觉下一个要被侵入的所在,大便的地方怎么能拿来做爱?
吴心禅死命地用剩下的力气抗议,但是全身被压制只能让自己像砧板上的活鱼等待绝望。
趴趴的心跳开始变快,终于将龟头塞入一半,不管吴心禅杀猪般的喉音嘶吼,趴趴仍是用老方法一股作气就将肉棒整支挺入,吴心禅硬着身体不能动弹,这次炮击威力攀着脊椎一路钻进后脑勺,吴心禅差点以为自己会死掉。
慢慢拔出肉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滞包覆,每拔出些许,肉壁就好像黏着肉棒被往后拉扯,如果猛然拔出说不定会脱肛!
趴趴望着蜜穴洞口泛着殷红血迹闪耀透明黏液光泽,沾染在粉红色肉折上既妖艳又凄美,激起趴趴更兽性的欲望。
不再慢动作调整,也不怜香惜玉,直接就疯狂抽插猛进疾捅。
破处的痛还没散去,破肛的痛正在快速累积,整个下体将痛连结起来把所有的知觉一一扯破撕裂,吴心禅放弃任何抵抗或忍受的意志,闭着眼睛将凌辱全盘接收。
性事所有的第一次就这样体验了,吴心禅仍然没有快感,只有无止境的痛。
可是趴趴却是越干越爽,快感不断地从肉棒传来电击般刺激全身,每插进一次就全身舒爽,痒麻麻的好似升天。
越加快韵律就越难矜守最后防线,可是久逢极品,趴趴想要用力挥霍满足欲念,即使这一次就将自己榨干也没有什么可惜遗憾。
随着速度快疾,趴趴的喘气声越厚重,终于一声低吼,整个身体撞着吴心禅的骨盆卡在下体扳开的凹槽,扭腰摆臀将精液凶猛射出,每射一次吴心禅就觉得一股沸腾火热的冲击将自己的肉壁融噬腐蚀。
趴趴喘气射完,慢慢地将肉棒拔出肛门,果然肛门内环软肉被拉扯出些许,圆肿的肉环张着口阖不起来,可是裂伤细痕渗着血怵目惊心。
好一会儿洞口才流出白浊精液和绯红稠血,股沟也被撞击得通红,整个下体被蹂躏到狼藉不堪。
吴心禅缓缓呼吸着,一个支撑不住就晕眩过去,依稀听见三人哄然大笑。
夏玉婵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有点耽搁了,来不及换下套装,就直接撩起衬衫袖口把之前备好的功夫菜加热。
趁着加热的当口,快速而俐落地同时热水煮义大利面还有将生菜分叶切齐淋酱。
回过身将火腿和肉块快炒再置上义大利面,最后分别淋上青酱白酱任君挑选。
打开冰箱把冷菜取出放凉,这才稍微松一口气,甫回家就在厨房打转,衬衫汗湿贴紧身躯,窄裙里的丝袜包覆着腿逐渐闷热黏腻,才考虑着是否冲个凉就听见门铃声响。
一面走到大门一面才想到不知道吴心禅回到家了没?
待会安置好客人再上楼去看看好了,如果在家就叫她一齐吃饭吧!
打开门穿着丝袜的小腿就被一个小小身躯抱住,低头迎上一张甜美可爱的笑靥。
“小美,你好呀!”夏玉婵笑着抱起小美。
“玉婵阿姨你好!”小美身高体重比起年初时又略有增长,夏玉婵已经无法久抱,撑高小美逗她开心笑一笑随即放下,让小美在家里自由奔跑。
“小美,不可以弄坏玉婵阿姨家的东西喔!”方懿蕙跟着走上来在小美身后叫喊提醒。
方懿蕙穿着朱红色洋装,裙摆轻盈款式高雅,用同色系花饰大发夹固定住梳理整齐的马尾,虽然仍年轻却有着少妇的成熟韵味了。
打量着夏玉婵白衬衫黑窄裙黑丝袜的单调配色,方懿蕙忍不住笑了。
“嘿,你们检察官只有黑色跟白色两种可以选择吗?”
“没错,因为我们非黑即白,只有是非对错,没有灰色的容错模糊空间,更不可能有其他花俏的颜色来玷污我们的专业的崇高!”夏玉婵故意说得正义凛然,唬得方懿蕙愣了一下,然后两人才笑得花枝乱颤。
两人走进屋内,小美已经趴在客厅的地板上翻着自己带来的贴纸黏簿了。
“好快,才看着她出生,一下子就三岁了。”夏玉婵微笑。
“对呀,好快。”方懿蕙也微笑,拉着夏玉婵的手。“你也加油嘛!不然每次来都只有小美,多寂寞。”
被方懿蕙握住的手,小指上面有着明显的疤痕,仔细看方懿蕙那只手的小指也是,疤痕像闪电纹路烙印在皮肤上。
夏玉婵下意识想抽开手,方懿蕙却握得很紧,夏玉婵望着方懿蕙,方懿蕙笑得很恬淡,恬淡里沉淀着时间的洗礼。
方懿蕙结婚后就辞去工作,休息了好一段时间本来想复出工作重执教鞭,却发现怀孕,丈夫宠她不让奔波操劳,于是一路怀孕产子倒贴身养育至今。
虽然每次方懿蕙都会抱怨自己没有再工作整个人都跟不上社会的脉动了,但是身为人母却是另一条学习的路,方懿蕙从原本的娇贵怯懦逐渐鼓起勇气,为了照顾孩子,方懿蕙一点一点变得坚强柔韧。
夏玉婵一直以为自己会怀着那件心事守着那个秘密看着方懿蕙一辈子,却不知道方懿蕙自己走出那道阴影,牵着小女儿的手,挺身去守护另外一个小生命。
只有自己还留在原地。
那一次的轮奸夏玉婵怀孕了。
没有眷恋过那个不应该存在的生命,可是在医院做完堕胎手术,夏玉婵还是觉得身体里面被掏空了什么。
然后辞掉教师的工作转投入司法考试,从事检察官的工作。
如果教育不能遏止犯罪,那么至少让自己投入揭举和制裁的行列。
以为自己努力在朝着什么目标前进,也结婚拥有家庭了,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怀孕。
夏玉娟陪着去作检查,只能很遗憾地说机率并不高,即使做试管手术也要很大的运气来支持。
吴宏明一直都想要有个孩子。
夏玉婵每次都要强迫自己很自然去配合丈夫的性欲,可是比起身体的排斥,心里更难跨过那道障碍。
好几次和丈夫做爱时都看见那天的影像,有时是油彩脸谱,有时是黝黑外劳,还有狼狗。
夏玉婵知道自己的性事表现得很糟糕,身体僵硬心神不宁,如果只是像条死鱼那至少有个可以改善的方向,可是那些幻觉幻听却三不五时在做爱时要把夏玉婵逼疯,这些吴宏明都不知道。
吴宏明不知道夏玉婵只想赶快怀孕生子,从此淡出性事:吴宏明更不知道,每次夏玉婵娇滴滴地算着排卵期要约他努力做人时,心里却觉得自己像个索性的娼妓。
那种扭曲的逼迫让夏玉婵自己是可耻的,廉价的。
望着方懿蕙牵小美时充满感情的笑容,夏玉婵走到这里才发现其实在原地打转的只有自己而已。
夏玉婵会为了这个冒冷汗,会涌起忌妒,可是人生已经不能回头重新选择,而且不知不觉夏玉婵抓着这样意念当作自己生存最后的目标,如果连这个都是虚空,那么自己就只剩下行尸走肉了。
“玉娟她们什么时后来?”方懿蕙打断夏玉婵的胡思乱想。
夏玉婵正要张口,却听见门铃声响。方懿蕙笑着抢去开门,门口响起清脆的银铃笑声串起来好不热闹。
“你怎么穿护士服来?”方懿蕙开门就是惊讶笑出。
“我们医院的更衣室遭小偷了啦!不只衣服,连钱包和随身物品那些都偷得一干二净!”夏玉娟气鼓鼓地抱怨。
“有报警吗?”方懿蕙问。
“唷,你说后面那个吗?”夏玉娟撇头看了身后一眼。
“那个是刑警,刑警你知道吗?我们伟大的刑警告诉我们报案以后离医院最近的分局警察会来处理,刑警是不受理这种小案子的。”
“喂!夏玉娟你在乱说什么啊!”岳忆明笑着拍了夏玉娟后脑勺一下。
“要不是我刚好去你医院做产检,你哪有顺风车可以搭来这里?搞不好连计程车的钱都凑不出来咧!”
“咦,那个……黄医师没有在院里面吗?”夏玉婵跟着走过来说笑。
“那个黄医师在开刀,很久的,不能接电话。”岳忆明嘻嘻笑着。“幸好我英勇救难,只是民众不太领情。”
“哎喔,你们不知道啦,掉钱包要挂失一大堆证件和信用卡,真的很麻烦!还有啊,今天晚上要住这边的换洗衣服也都被偷了啦!没得换了啦!”夏玉娟还消不下气。
“财去人平安就好啦!”方懿蕙拉着夏玉娟入屋。“我有多带啊,穿我的没关系吧?”方懿蕙还记得婚礼时的借裤情谊。
岳忆明跟着走进,对夏玉婵微微笑。
“十六个礼拜啦!”岳忆明穿着墨绿色的连身裙孕妇装,衣服宽松但是肚子还没有明显隆起,不仔细看只会以为岳忆明穿娃娃装。
“产检还好吗?”夏玉婵挽着岳忆明。“小心玄关的阶梯。”眼睛却瞄了手背上星芒状的疤痕。
“医生说我和宝宝都头好壮壮!”岳忆明比了胜利手势。即使手指遮着掌心,还是可以看见内里的疤痕像藤蔓般张牙舞爪地爬满占据。
那个是解决事情的代价吧!夏玉婵知道。
“这件衣服超好看!”方懿蕙也围上来。
“可是我觉得太可爱了,你看,这么多缎带!”岳忆明指着衣服上觉得累赘的地方。
“害我还要穿一件小外套遮着,今天办公室冷气又坏掉,热死人了啦!”
“反正你现在是孕妇,不用出生入死去拼命吧?穿可爱一点怕什么?”夏玉娟接过岳忆明脱下的亚麻白小外套。“查查窃盗案就可以了。”
“天啊!夏玉娟,你也记恨记太久了吧?”岳忆明笑着回应。“明明刑警和警察负责的范围就不一样嘛!”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钱包里面有她和那个黄医师的合照……”夏玉婵也笑着维护岳忆明。
“你们到底要不要结婚啦?”方懿蕙也取笑夏玉娟。“我这里有一个现成小花童耶!你再拖等我女儿长大你就只能接我女儿抛的捧花了!”
小美听到结婚也跑过来。“玉娟阿姨你要结婚了吗?”
“还没啦!”夏玉娟羞红脸。“再乱说就拿针打你屁股喔!”夏玉娟装凶吓着小美,小美听到打针尖声笑着跑走。
“她要拿针打我们的屁股耶!”方懿蕙对夏玉婵说。
“可是要真的打了才能当现行犯逮捕!”岳忆明严肃地说。
“没关系,我到时候会证明她有明显的犯案动机,小美可以当我们的证人!”夏玉婵也严肃地说。
“喂!你不是约我们来吃饭的吗?干嘛全部都来糗我啊?”夏玉娟满脸通红推着大家进餐厅。“我肚子饿死了啦,赶快开饭了啦!”
几个女人嘻嘻哈哈在餐厅入座,方懿蕙帮小美摆好儿童用餐椅,夏玉娟帮夏玉婵把菜肴从厨房端出。
大家随意开动,话匣子一打开就一个接一个,气氛轻松自然。
“妈妈,我要吃那个。”小美指着尾巴切花变成章鱼的小热狗。
“好,我帮你夹。”方懿蕙夹了一个小热狗给小美,顺便夹带一片红萝卜和一朵花椰菜。
没想到可以走到这里,方懿蕙心里这样想。
幸好那时候没有放弃,现在才能走到这里,拥有这么多美好的生活。
最好的朋友,最可爱的女儿,最美满的家庭,好到让人觉得失去哪一样人生都会遗憾。
为了不遗憾,我还要更努力走下去。
“玉娟,你以后当医生娘还要继续工作吗?”岳忆明一面吃着番茄镶乳酪一面问。
“要啊!我喜欢当护士,而且我现在是阿长了耶!”夏玉娟笑着。
“对啦,喜欢到下班还要穿护士服!”岳忆明取笑夏玉娟。
“哼!你还是转去当警察啦!”夏玉娟回嘴。
终于大家都可以走到这里,夏玉娟心里这样想。
经过了这些风雨,承受了这些伤害,留下了这些创痛,我们还是努力走到这里了。
不论人生的路上在哪里跌过倒,有人扶持过再一起并肩同行,这样真好。
我们还是可以好好地过着,伤痕会在,但是幸福也会在,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缺口。
“宝宝看得出性别了吗?”夏玉婵一面分切功夫鸭一面问岳忆明。
“呵,现在还不确定啦。”岳忆明露出难得的女性羞涩。“可是超音波看起来好像有小鸡鸡。”
“现在医学很发达对吧?”方懿蕙兴奋笑着。“超音波看得好清楚!不过你没做羊膜穿刺的话,还是要五个月以后才能确定性别啦!”
“希望到时候小鸡鸡不会飞走!”岳忆明双手合十祷告,大家哈哈大笑。
幸好可以走到这里,岳忆明心里这样想。
原来会让自己害怕的不是出任务受伤,也不是生命受到威胁,而是肚子里这个正在孕育的新生命。
原来之前每一个躲过的灾厄都是为了让这个小宝宝有出现的机会,因为他,怕死不再是这么可耻的念头,胆怯不再是被抹煞的情绪。
也许正义很难伸张到每个角落,但是生命可以延伸到每个机会。
学长,希望他是男生,可以不用像我每天晚上洗澡都还是觉得身体好脏好脏。
如果可以,希望他会是个小枪神,这样会不会太贪心?“老姐,你真的不考虑开自己去开一家餐厅吗?”夏玉娟喝着牛尾清汤鼓吹怂恿。
“对啊,当检察官太辛苦了,埋没你的厨艺天才耶!”方懿蕙笑着附和。
“欸,她去开餐厅换成司法界少一个中流砥柱那怎么办?”岳忆明力挺夏玉婵。
夏玉婵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会可以走到这里?夏玉婵心里这样想。
为什么从那天之后到现在,懿蕙生了小孩,玉娟正是待嫁女儿心,明明嫁了喜欢的学长还怀了孕,为什么每个人都过得这么好?这不公平。
懿蕙应该要抑郁寡欢一辈子,玉娟应该要背着我们的包袱一辈子都裹步不前,明明总是要仗义搏命抢锋头早就应该死在哪场任务里面哪有机会过一辈子?
我这么忌妒你们每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还会羡慕我喜欢我?
我们全都该死在那一天终结那场恶梦,怎么会苟延残喘怀抱着这样的人生走到这里?
醒醒。
盛夏暮时夏玉婵却冒着冷汗。
我在想什么?
眼前的大家仍然和乐欢聚,吃吃喝喝谈谈笑笑,原地踏步又怎么样?
可以这样过下去,原地踏步会怎么样?
争赢这一辈子,到底得到了什么?
越想赢输的却越多。
五年了,也就是这样了。
“老姐,怎么了?”夏玉娟看夏玉婵发着呆,忍不住问。
夏玉婵转过头望向窗外。“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大家东张西望侧着耳朵专心听闻,过了一会狐疑地摇摇头。
“好像听见远远的地方有蝉在叫。”夏玉婵微微一笑。
五年了。
没关系,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夏玉婵卷起一团义大利面,青酱强烈的叶香复杂而迷人,送入口中弹牙耐嚼,真的煮得很不错啊!
虽然有点自卖自夸,可是得意一下没有关系吧!
楼梯间有脚步声走下来。
“心禅,你在家呀?”夏玉婵转头张望。“要一起吃饭吗?”
一个削着短发却俏丽有型的年轻女生走进餐厅,发型虽然时尚可是好像有点凌乱。
是午觉睡到现在刚醒吗?夏玉婵欲言又止。
衣服和裤子为什么沾了许多像是颜料的渍痕?不记得夏玉婵说过这个小姑是学美术的呀,岳忆明打量着服装。
脚步的节奏有点不自然,是因为脚受伤才赤足在家里走路吗?方懿蕙知道踏进屋内夏玉婵都会强迫大家穿上拖鞋。
才在想着鼻间飘过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熟悉可是却令人厌恶……转头看见小美也皱着鼻子表情疑惑。
只有夏玉娟第一眼就看见吴心禅的大腿内侧隐约好像有血渍痕迹,愣了一下猜想可能午睡时月经忽临来不及准备?
吴心禅没有答话也没有理会大家,迳自走到冰箱,拿了一瓶冰开水咕噜咕噜就一直猛灌。
“月经来喝冰水是不是不太好……”夏玉娟不知道是否该多嘴干涉,语气有些犹豫。
吴心禅喝完水放回冰箱,转过身来大家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得惊人。
“心禅,你怎么了?”夏玉婵吃惊地问。
“大家……可以跟我上楼一下吗?我有个东西想给你们看一看。”吴心禅突然没头没脑地这样说着,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阴森诡异。
四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搞不清楚吴心禅想怎么样,吴心禅没等大家回应又迳自走上楼。
岳忆明是刑警见多场面,第一个站起来要跟着上楼,夏玉婵不敢让孕妇这样冲动也陪在旁边领路。
夏玉娟和方懿蕙对望一眼,身为护士对医疗的责任感驱使,夏玉娟还是决定跟着一起上楼观看,方懿蕙留在餐厅陪着小美。
几个女人上楼好一阵子没有任何声响,甚至安静到令人有点不安。
“妈妈,刚才那个姐姐走过来的时候,身上臭臭的。”小美抬起头对方懿蕙说。
“不可以这样说姐姐。”方懿蕙摸摸小美的头,夹了一些食物到小美的碗里。
趁着小美低头猛吃,方懿蕙移动脚步走到楼梯间,抬头看不到什么,侧耳听也没有任何声响,回头往餐厅看小美还在吃东西。
方懿蕙壮着胆踩上几步阶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小美,转身下楼走回餐厅。
餐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儿童座椅上空荡荡的。
“小美,小美!”方懿蕙试着安慰自己女儿只是跟自己玩捉迷藏,叫喊几声寻找女儿踪影,却完全没有回应。
方懿蕙心里开始浮起不详的恐惧猜臆,心跳声噗通噗通好像可以清楚听见。
忽然餐厅的灯就熄了,方懿蕙忍不住吓得尖叫一声,整层一楼陷入黑暗的阒寂无声。
脖子上的汗珠滑落刮得寒毛发痒,方懿蕙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到全身冒汗。
毕竟别人家不若自己家熟悉,黑暗里四处张望更显陌生而寸步难移,楼梯间的壁灯突然亮起。
虽然惊惧并存,但是方懿蕙犹疑一会还是往楼梯间走去。
也许这只是大家偷偷约好联合起来对自己的恶作剧?楼梯间的壁灯晕黄散发柔和光源,但是这时却让人觉得光线太弱了些。
抬起头望向楼上,走廊视线被黑暗吞噬,方懿蕙无助地祈祷着这只是一场恶作剧而已。
方懿蕙踏上阶梯。
有时候,往上走也是地狱。